將軍府的正堂,安靜得能聽見每個人自己的心跳聲。
曹彰的心跳如擂鼓。
李瓊的心跳平穩如常。
那些堵在門口的護衛,心跳早已亂了章法。
他們看著那個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的年輕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縫裡鑽出來,凍得他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這個李瓊是魔鬼嗎?
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在一個兵部尚書之子,肅南城主將的府邸裡,說出這番話?
他怎麼敢用蠻夷和叛亂,來威脅一名朝廷命官?
曹彰的嘴唇在哆嗦,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滾。
他想反駁。
他想怒吼。
可他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因為李瓊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精準地插在他最脆弱、最恐懼的地方。
他輸了。
在城門下,他輸了勢。
在這裡,他輸了膽。
輸得一敗塗地。
李瓊沒有再看他。
他慢條斯理地,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經有些溫涼的茶。
輕輕地,又抿了一口。
仿佛剛才那番足以讓天地變色的話,隻是在討論今天天氣如何一般。
這副姿態,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讓曹彰感到屈辱和恐懼。
就在這凝固如鐵的氣氛中。
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
“將軍!”
副將魏成,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將軍,不好了!”
曹彰像是被驚醒的木偶,猛地一顫,失聲吼道:“慌什麼,天塌下來了不成!”
這一聲怒吼,與其說是在嗬斥魏成,不如說是在發泄他心中積攢的,無處安放的恐懼。
魏成被吼得一哆嗦,但事關重大,他顧不上這些,急聲道:“將軍,城外探馬急報!”
“在肅南河邊,發現了李顯揚的蹤跡!”
李顯揚?
曹彰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不是虎賁軍的統領嗎?是李瓊的心腹!
他猛地扭頭,死死盯住李瓊。
李瓊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魏成口中的名字,與他毫無關係。
魏成喘著粗氣,聲音都在發顫。
“李顯揚他跟一大批蠻夷在一起!”
“至少有上千蠻夷,他們身後,還趕著黑壓壓一片的戰馬,怕不是有幾千上萬匹!”
轟!
這個消息,像是一道真正的天雷,在曹彰的腦子裡炸開了。
上千蠻夷!
上萬匹戰馬!
李顯揚!
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結論。
通敵!
這是真正的通敵!
證據!
這就是李瓊通敵的鐵證!
前一刻還如墜冰窟的曹彰,這一瞬間,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心中被壓抑的恐懼和屈辱,瞬間轉化成了無邊的狂怒和一絲病態的興奮。
“李瓊!”
曹彰猛地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李瓊,因為激動,那根手指都在劇烈地顫抖。
“你還有什麼話說!”
“人贓並獲,證據確鑿!”
“你的人和蠻夷的千人隊混在一起,就在我肅南城外,你還敢說你沒有通敵叛國!”
他狀若瘋魔,對著門口那些不知所措的護衛嘶吼。
“你們都看見了嗎,都聽見了嗎!”
“這就是你們不敢動的李統領!”
“一個勾結蠻夷,意圖引狼入室的叛國賊!”
“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為國除害,誰敢阻攔,同罪論處!”
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底氣。
畢竟勾結蠻夷,這是觸犯了大齊律法,觸犯了邊軍底線的死罪!
他曹彰占著大義!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
李瓊終於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頭,看向曹彰。
那眼神裡,沒有驚慌,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半點波瀾。
隻有一絲淡淡的,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童般的憐憫。
“曹將軍。”
李瓊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廳堂。
“喊完了?”
曹彰一愣。
李瓊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嗓門挺大。”
“就是不知道,膽子是不是也這麼大。”
他根本不接曹彰的話茬,也不去辯解什麼通敵之事。
他隻是淡淡地問道。
“我隻問你。”
“我那五千朔北營的兄弟,還有他們的糧草。”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是給還是不給?”
曹彰徹底懵了。
他感覺自己的拳頭,用儘了全力,卻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