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李瓊鬆開了緊攥的韁繩,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的殺意已經隱去,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好。”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曹彰愣住了,他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以為李瓊會暴怒,會跟他拚命。
他沒想到,李瓊竟然忍了?
“收兵。”
李瓊調轉馬頭,聲音沙啞。
“將軍!”周虎急了。
“我說,收兵!”
李瓊沒有回頭,隻是重複了一遍。
那聲音裡,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深深的疲憊。
士兵們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沸騰的戰意,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屈辱,是不甘,是迷茫。
曹彰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他輕蔑地看了一眼李瓊的背影,撥轉馬頭,帶著他的親衛,耀武揚威地進了城。
仿佛他才是這座軍營的主人。
李瓊沒有動。
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馬背上,像一尊石雕。
曹彰的話,還在他腦中回響。
“堅守城池,等待王爺的將令。”
“萬一你走了,朔北城所在的防線肯定空缺。”
防線空缺?
等等!
一道閃電,毫無征兆地劃過李瓊的腦海。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被他忽略的細節。
一個足以致命的細節!
“回去!”
李瓊猛地一夾馬腹,不顧眾人驚愕的目光,瘋了一樣衝回中軍大帳。
周虎等人不明所以,也連忙跟了上去。
“砰!”
李瓊一腳踹開大帳的門,徑直衝到那巨大的沙盤前。
他的目光,不再是盯著那三路來犯的蠻夷大軍。
而是死死地,死死地盯著沙盤上,代表著朔北營的那個位置!
還有……
他之前派李顯揚和五千精銳深入的那條峽穀!
“將軍,怎麼了?”
周虎跟了進來,看著李瓊煞白的臉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李瓊沒有回答。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顫抖地劃過。
從朔北營,到他預設的截擊點。
再從那條峽穀,繞一個大圈,回到朔北營的後方。
他的臉色,越來越白。
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帳內的校尉們,看著他這副模樣,大氣都不敢喘。
“我錯了。”
李瓊喃喃自語,聲音乾澀。
“我全錯了。”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那是一種想通了一切之後,極致的恐懼。
“這不是進攻,這是個陷阱!”
“什麼?”周虎大驚失生。
“將軍,斥候親眼所見,一萬五千蠻夷鐵騎,正朝著我們殺過來,怎麼會是陷阱?”一名校尉不解地問道。
“是誘餌!”
李瓊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
“那一萬五千人,是誘餌!”
他抓起代表敵軍的黑色小旗,狠狠地插在他原本計劃截擊的路上。
“哈丹那個老狐狸,他算準了我李瓊的性子,知道我絕不會坐以待斃!”
“他算準了我一定會主動出擊!”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朔北營的位置上。
“你們想,一旦我帶著這僅有的兩千騎兵出城,去跟那一萬五千人死磕,這裡會怎麼樣?”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
“這裡會變成一座空城。”周虎下意識地回答。
“沒錯。一座隻有一千步兵守衛的空城!”
李瓊的目光,猛地轉向了沙盤上那條不起眼的峽穀。
“那這條峽穀呢?”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我們以為,這是我們深入敵後的密道。”
“可如果,它也是蠻夷通往我們身後的密道呢?”
大帳之內,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這一刻,猛然收縮。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哈丹根本不需要用主力來攻打我們!”
李瓊的聲音,像來自九幽的寒風,讓每個人都遍體生寒。
“他隻需要用那一萬五千人,把我們死死地拖在城外!”
“然後,再派出一支精銳,哪怕隻有一萬人,甚至五千人,從這條峽穀,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我們背後!”
他拿起一把代表蠻夷的小旗,沿著峽穀的路線,插在了朔北營的後方。
那麵小旗,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在了所有人的心臟上。
“他們會輕而易舉地拿下這座空城。”
“他們會堵死我們回城的路。”
“他們會截斷我們所有的補給。”
李瓊抬起頭,環顧著帳內已經麵無人色的眾將。
“到那時候,我們這兩千出城的兵馬,就會變成一支在荒原上等死的孤軍。”
“前麵,是一萬五千精銳蠻夷。”
“後麵,是堅不可摧的朔北營城牆,隻不過,城牆上站著的,會是蠻子的弓箭手。”
“而遠在另一條戰線上的李顯揚和那五千狼崽子,也會因為後路被斷,陷入同樣的絕境。”
“我們所有人都會被他像包餃子一樣,一口一口,活活吞掉!”
“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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