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第一縷陽光刺破地平線的薄霧,為朔北營的城頭鍍上了一層冰冷的金邊。
城門大開。
一隊長得望不到頭的隊伍,正緩緩地從城中湧出。
旗幟倒是嶄新,黑底金邊的李字大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威風凜凜。
可旗幟下的人,卻讓人不忍直視。
老的老弱的弱。
許多人連像樣的甲胄都沒有,身上的皮甲破破爛爛,手中的長槍鏽跡斑斑。
士卒們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戰意,隻有麻木和茫然。
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一群被驅趕著上路的流民。
魏成騎在馬上,身披一副還算光鮮的鎧甲,那是他從武庫裡翻出來的壓箱底貨。
他挺直了腰板,努力做出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可那雙不住四下亂瞟的眼睛,和微微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惶恐。
周虎站在李瓊身邊,看著這荒誕的一幕,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終於忍不住了。
“將軍。”
周虎的聲音壓得很低,充滿了困惑。
“這是何意?”
“讓魏成帶著這些老弱病殘去送死?”
“還要打著您的旗號?”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焦急。
“這要是傳出去,說您驅使老弱當炮灰,您的名聲。”
李瓊沒有回頭。
他的目光,依舊平靜地注視著那支大軍遠去,仿佛在欣賞一幅畫。
直到魏成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遠處的山坳裡,他才緩緩開口。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周虎的耳朵裡。
“周虎。”
“你覺得,鷹愁峽裡的那八千隻狼,在等什麼?”
周虎一愣,下意識地回答。
“等我們。”
“等將軍您,帶著虎賁軍出城。”
李瓊的嘴角,逸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沒錯。”
“他們等的是我,是虎賁軍。”
“我不露頭,他們就絕對不會動。”
李瓊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乾的事情。
“他們不動,我就沒機會動他們。”
“這盤棋,就僵住了。”
周虎恍然,但隨即更加困惑。
“可魏成這麼過去,不就等於告訴蠻夷,我們不敢出城,隻能派些老弱去敷衍嗎?”
“他們看了,隻會更加確定我們怯戰,更不會出來了啊!”
李瓊終於轉過身,看向周虎。
他的眼神,深邃如淵,裡麵閃爍著一種讓周虎心悸的光。
那是獵人看到獵物時,才會有的光。
“誰說,他是去送死的?”
李瓊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他是去釣魚的。”
“魚餌已經撒下去了,現在,是該讓魚兒著急的時候了。”
李瓊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幾名同樣滿臉不解的親信將領。
“朔北營,不能守了。”
他一句話,讓所有人心中一驚。
“這裡,就是個死地。”
“哈丹的二十萬大軍壓過來,我們這點人,塞牙縫都不夠。”
“固守,是等死。”
“出擊,是找死。”
李瓊的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我們隻能,跳出這個棋盤!”
他不再賣關子,聲音陡然提高,變得斬釘截鐵。
“傳我軍令!”
周圍的將領們,精神一振,齊齊挺直了腰板。
“虎賁軍主力,以及肅南營所有能戰之兵,即刻起,全數撤出朔北營!”
這道命令,如同平地驚雷!
撤出朔北營?
那不是要把這座北境的橋頭堡,拱手讓給蠻夷嗎?
“將軍,不可!”
立刻有將領出聲勸阻。
“朔北營一失,蠻夷大軍便可長驅直入,北境危矣!”
李瓊抬手,製止了他的話。
“我自有分寸。”
他看向自己的心腹愛將,那個在戰場上失去一臂,眼神卻依舊銳利的男人。
“劉伯溫。”
“末將在!”
劉伯溫上前一步。
“你,帶三千虎賁精銳,立刻撤出城,隱於城東十裡外的亂石坡。”
“收斂一切蹤跡,埋鍋造飯不得起火,戰馬全部裹蹄。”
“沒有我的命令,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準動!”
劉伯溫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重重抱拳。
“遵命!”
李瓊又轉向周虎。
“周虎!”
“末將在!”
“你,率領剩下的虎賁軍,以及魏成留下的所有能戰之兵,即刻出發!”
“悄悄跟在魏成那支大軍之後,保持二十裡距離,不得靠近,也不得遠離!”
周虎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魏成他們,是餌!”
李瓊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你們,是鉤!”
“鷹愁峽的蠻夷,隻要看到魏成的大軍,一定會以為那是我的主力,要去和曹彰會和。”
“他們為了不讓我和曹彰合兵一處,唯一的選擇,就是出峽穀,半路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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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們就在他們出峽穀,以為自己勝券在握,陣型最鬆散的時候,從他們的背後,給我狠狠地紮進去!”
“我要你,像一把尖刀,把他們的後路,給我徹底釘死!”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