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要塞,如同三座巨大的墳墓,靜靜地矗立在蒼茫的草原上。
要塞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李瓊那道“人省口糧喂戰馬”的命令,已經傳遍了全軍。士兵們的臉上,寫滿了茫然和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服從。他們默默地將自己那份少得可憐的口糧,分出一大半,倒進馬槽。
馬兒吃得膘肥體壯,雙眼透亮。
而喂馬的士兵,卻一個個餓得麵黃肌瘦,眼窩深陷。
他們想不通,元帥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們知道,這是命令。在鎮北軍,軍令如山。更何況,下命令的人,是那個敢一個人衝進蠻夷大營,又安然無恙走出來的李瓊。
他們選擇相信。哪怕這種相信,看起來毫無道理,甚至有些荒唐。
李瓊站在城頭,北風卷起他的披風,獵獵作響。他看著城外那連綿不絕的蠻夷營帳,如同一頭巨大的凶獸,匍匐在地,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他知道,阿古拉在等。
等他們崩潰,等他們自相殘殺,等他們餓得連刀都舉不起來。
時間,是她最鋒利的武器。
而這,也正是李瓊最缺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破空聲從頭頂傳來。
一隻灰色的信鴿,搖搖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一頭栽了下來,正好落在李瓊腳邊的城垛上。它的一條腿上,綁著一個小小的竹筒,另一條腿,卻不自然地扭曲著,上麵還凝固著暗紅色的血跡。
李瓊的心,猛地一緊。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隻幾乎耗儘了所有力氣的信鴿,解下竹筒。
竹筒裡,有兩張紙條。
一張,是鎮北王府特有的軍用密信。上麵隻有八個字,力透紙背,殺氣騰騰。
“援軍已出,堅守待援。”
李瓊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王爺,終究是沒有放棄他們。
然而,這股暖意,很快就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圍點打援。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戰術。阿古拉既然敢設下這個天羅地網,又怎麼會想不到鎮北王會來救援?她恐怕正等著鎮北王的大軍出關,好在平原上一決雌雄。
王爺此舉,固然是義薄雲天,卻也正中了敵人的下懷。
李瓊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不能讓王爺為了救自己,而陷入更大的危險。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二張紙條上。
這張紙,更小,更薄,上麵是娟秀的字跡,帶著一絲女兒家的急切和擔憂。
是齊語嫣的信。
“李瓊哥哥,見字如麵。父親已率大軍出關,前來救你。然蠻夷勢大,恐有陷阱,萬望小心。語嫣不通軍略,隻記得幼時聽祖父講過一個故事。說有一條被困在山穀裡的龍,巨石封路,無處可逃。它不向上飛,也不向後退,而是用龍角,硬生生在山壁上,撞出了一條裂縫,引來江水,最終乘浪而去。龍遇絕境,尚能破壁求生,望君珍重。”
信很短,沒有一句情話,卻比任何情話都更能觸動李瓊的心弦。
他反複看著那幾行字,特彆是那句“破壁求生”,在他的腦海裡,反複回響。
破壁……求生……
破壁!
李瓊的眼睛,猛地亮了。
那是一種在無儘黑暗中,驟然看到一線天光的眼神!
他一直以來的思路,都是如何從城門突圍。向東,向西,或是正麵硬衝。所有的路線,都被阿古拉的大軍,堵得死死的。
他就像那條被困在山穀裡的龍,總想著從固有的出口離開。
可誰說,一定要走門?
山壁,可以撞開。
城牆,為什麼不能?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迅速成型。
“來人!”李瓊的聲音,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李顯揚和周虎,快步從城樓下跑了上來。
“元帥!”
李瓊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李顯揚。“顯揚,你是在這北疆長大的,我問你,這三座要塞附近,可有什麼尋常人不知道的小路?特彆是,能通往西邊那條河的。”
李顯揚愣了一下,隨即陷入了沉思。他閉上眼睛,像是在腦海裡,搜尋著一張陳年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