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閣老要來的消息,像一陣風,吹過鎮北關的每一個角落。
與上次王誌遠前來時不同,這一次,城內的氣氛沒有劍拔弩張,反而透著一股詭異的平靜。
該巡邏的巡邏,該操練的操練,仿佛即將到來的不是當朝宰相,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路客商。
趙勇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他幾次想找李瓊,卻發現李瓊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他不是在校場監督新兵的刀術,就是在帥府的地形沙盤前一站半天,仿佛在琢磨著下一場仗該怎麼打。
“將軍,張閣老的儀仗已經到了關外十裡。”一名斥候前來稟報。
李瓊正用一柄小木耙,在沙盤上劃拉著什麼,聞言頭也不抬:“知道了,讓他等著。”
“等著?”趙勇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將軍,那可是張閣老,百官之首,咱們總得……”
“總得什麼?”李瓊終於抬起頭,看了趙勇一眼:“開城門,擺儀仗,跪在地上山呼千歲,然後請他進來,把我綁了送回京城問罪?”
趙勇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傳令下去。”李瓊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書房:“打開城門。”
趙勇一愣。
“不但要開,還要大開。”李瓊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一點:“但是,除了守城的必要士卒,街道上不許有任何人。我倒要看看他這個宰相,是來宣旨的,還是來逛鬼城的。”
半個時辰後,張閣老的車隊緩緩駛到了鎮北關城下。
與王誌遠那次不同,城門洞開,吊橋也早已放下,一副歡迎光臨的模樣。
可越是這樣,張閣老的心裡越是沒底。
太安靜了。
城門內外,除了城樓上幾個站崗的哨兵,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凜冽的北風卷著沙土,吹過空曠的街道,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某種不知名野獸的哀嚎。
隨行的一名官員湊到車窗邊,低聲道:“閣老,這李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張閣老臉色不變,隻淡淡道:“進城。”
車隊駛入城中,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回響,顯得格外刺耳。
兩旁的店鋪門窗緊閉,家家戶戶門前冷落,整個鎮北關,仿佛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座死城。
護衛的禁軍士兵們手心都見了汗,緊握著兵器,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總覺得那些緊閉的門窗後麵,藏著無數雙冰冷的眼睛。
張閣老坐在車裡,閉目養神,可微微顫動的手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宦海沉浮幾十年,什麼陣仗沒見過,可今天這出空城計,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已經不是下馬威了,這是赤裸裸的蔑視。
李瓊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在這鎮北關,他張閣老的身份,一錢不值。
車隊最終在帥府門前停下。
帥府的大門同樣敞開著,門口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鎮北王齊振,另一個是趙勇。
兩人都是一身戎裝,見了張閣老的車駕,也隻是拱了拱手,連腰都沒彎一下。
“張閣老,一路辛苦。”齊振的聲音不鹹不淡。
張閣老下了馬車,整了整官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王爺客氣了。不知李將軍何在?老夫奉旨前來,有要事與他相商。”
趙勇麵無表情地回答:“我家將軍正在處理要犯,閣老若要見他,請隨我來。”
要犯?
張閣老眉頭一皺,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跟著趙勇穿過帥府的前院,沒有走向議事的大廳,反而一路向著後院深處走去。越走越偏僻,空氣中也漸漸彌漫開一股潮濕陰冷的氣息。
最終,趙勇在一間陰森的地下密室前停了下來。
鐵門上掛著一把大鎖,兩個黑甲騎士如同門神一般守在兩側。
“將軍就在裡麵。”趙勇做了個請的手勢。
張閣老身後的官員忍不住開口:“趙將軍,這是何意?我家閣老乃當朝宰相,豈能在此等汙穢之地議事?”
趙勇根本不理他,隻是看著張閣老。
張閣老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