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銅爐裡,最後一縷龍涎香正嫋嫋散去,在陽光中劃出一道淺淡的弧線,隨即被穿堂而過的風卷得無影無蹤。
趙翊站在丹陛之下,玄色龍紋常服的下擺拂過冰涼的金磚地,發出細微的摩挲聲,像極了此刻殿內壓抑的呼吸。
階下的金國君臣仍保持著半個時辰前的姿勢——完顏晟正被救醒此刻正被兩名禁衛軍按在冰涼的金磚上,玄狐裘袍沾染了塵土,曾經睥睨天下的眼神此刻隻剩下驚惶與不解。
他身後的百餘名金國朝臣更是狼狽,有人發髻散亂,有人朝服撕裂,還有人癱坐在地,望著頭頂繪著日月山河的藻井瑟瑟發抖。
一刻鐘前,隨著一聲槍響送走了完顏宗弼這個嘔心瀝血想為金國拚出一個未來的文武雙全的金國丞相,這座承載了大金國百年榮光的紫宸殿,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趙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帶,那上麵鑲嵌的暖玉還帶著體溫,與殿內冰冷的氣氛格格不入。
“王勇。”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殿內的死寂。
殿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身披明光鎧的王勇快步走入,甲葉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位跟隨趙翊多年的悍將此刻麵容肅穆,單膝跪地抱拳:“末將在。”
趙翊的目光掃過階下那群失魂落魄的金人,最終落在完顏晟顫抖的背影上,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事:“把金國皇帝完顏晟和這些朝臣分開關押。
完顏晟單獨囚於城西彆苑,其他人就近收監,派專人看管,不許互通消息。”
“末將領命!”王勇沉聲應道,起身時眼神銳利地掃過那群金人,嚇得幾個文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趙翊沒有再看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金國權貴,轉身便朝殿外走去。
龍紋常服的衣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擺動,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將紫宸殿內的陰霾都甩在了身後。
他實在沒心思在這裡多耗,紫宸殿的雕梁畫棟再華美,此刻也隻讓他覺得沉悶——比起收拾金國的殘局,千裡之外的西北戰場,才更讓他牽掛。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昨日清晨,那份由西夏錦衣衛千戶王悔傳來的密報,此刻還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
密報上的字跡力透紙背,仿佛能讓人感受到王悔傳遞消息時的急切:金國以火繩槍製造秘法為餌,誘使西夏出兵犯境,雙方約定於靖康元年六月二十七日舉兵,妄圖南北夾擊,動搖大宋根基。
當時看到“火繩槍”三字時,趙翊指尖微微一頓。原來如此,之前他就想搞清楚金國拿什麼來誘導西夏呢。
沒想到金國為了苟延殘喘,竟不惜將如此重要的軍機密術拱手讓人。
更讓他皺眉的是西夏的貪婪——明知這是金國的驅虎吞狼之計,卻還是為了那已被宋軍淘汰的技術,甘願鋌而走險。
“陛下,您早有預料?”當時侍立在側的王勇見他神色平靜,忍不住問道。
趙翊將密報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紙片化為灰燼,淡淡道:“金國困獸猶鬥,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至於西夏……”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李乾順自從上次被我軍消滅20多萬,還割地賠款,他怎麼能甘心呢,如今有金國遞來的‘好處’,他們沒理由不動心。”
王勇麵露憂色:“西夏這次集結了二十五萬兵力,主攻銀州和夏州,李進將軍麾下隻有十五萬守軍,會不會……”
“十五萬足夠了。”
趙翊打斷他的話,語氣篤定,“我早說過,李進和種師中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他記得出發前,特意讓人給西北的李進和種師中送去密信。
信中詳細分析了西夏可能的動向,並定下了應對之策——若西夏敢來犯,不必固守城池,可趁其主力出擊之際,以精銳部隊撕開防線,順勢掃清通往西夏都城安慶府的各州府,最終兵圍安慶府,逼迫西夏束手就擒。
當時寫下那封信時,窗外正飄著細雨,趙翊望著案上的西北輿圖,手指在銀州、夏州與安慶府之間的線路上重重一點。
他算準了西夏國君急功近利的性子,也信得過李進和種師中的能力——李進出身禁衛軍,不僅勇猛善戰,更擅長把握戰機;
種師中久鎮西北,對西夏地形與兵力部署了如指掌,兩人聯手,必能出奇製勝。
如今看來,一切都如他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