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中有句話說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也就是說,你要想乾好一件事,那就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
耿耀陽打算晚上去火車站騎三輪車拉腳賺錢,首先必須要有輛熟悉且好用的人力三輪車。
不過他現在可謂是窮的叮當響,能有輛大金鹿作為交通工具就已經不錯了,哪有錢再買得起一輛三輪車。
好在儘管他自個兒沒有,但他知道哪裡有三輪車,而且是好用好騎的三輪車。
第二天上午,耿耀陽來到北馬道街道居委會,找到了負責人陳玲主任,滿臉對笑道:“陳阿姨,我來求您幫個忙。”
陳玲不知道他要乾什麼,笑了笑道:“陽陽,你要我幫忙說一聲就是,還說什麼求不求的?彆弄得這麼客氣。”
耿耀陽笑嘻嘻道:“高考考完了,我想趁著有閒工夫搞個勤工儉學賺點錢。”
“哦,你想找活乾呀?”陳玲恍然大悟道:“你才這麼大就知道賺錢養活自己,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她想了想道:“正好街道印刷廠缺人,要不你就去那裡乾上兩天。要是覺得行的話,就在那兒乾著。至於報酬嗎肯定虧待不了你的。”
“果然又是印刷廠!”耿耀陽心裡暗道:“印刷廠的臨時工,一個月最多百十塊錢,乾上倆月還賺不到三百塊。讓我去那兒白天黑夜賣苦力,還不如隔三岔五出去賣賣冷飲賺得多呢。”
他笑了笑道:“陳阿姨,我不想去廠子乾。我想借你們居委會的三輪車用用,晚上到火車站拉腳賺上點錢。”
“啊!?”陳玲聽得瞠目結舌,半晌兒才道:“陽陽,火車站那地方亂得很。尤其到了晚上,壞人很多的。你這麼點的孩子去那兒拉腳,萬一碰上壞人可怎麼辦?”
“我不怕!”耿耀陽挺起胸膛道:“我是十三中畢業的,最不怕的就是打架。要是有人敢欺負我,我就跟他豁出去打上一架。”
遇姵嫻在世時,跟陳玲非常合得來,在處理街道鄰裡那些雞毛蒜皮的頭痛事上幫過她不少忙。再加上耿耀陽又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人兒,所以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陳玲都對這孩子特彆關心。
她又勸了幾句,見耿耀陽主意已定異常堅持,最終隻得答應道:“那好吧!你要是真想去拉腳,三輪車騎了去用就是。”
耿耀陽心頭大喜,趕忙說了聲謝謝,接著又道:“陳阿姨,我隻在晚上用三輪車。吃過晚飯我來騎,早晨給你們送回來。”
“行啊!”陳玲道:“車子一般就在院裡放著。我讓老李給你把鑰匙,用的時候過來騎就行了。”
耿耀陽又跟她商量道:“陳阿姨,三輪車是公家的,我個人借過來不能白用。每天給你們兩塊錢算是租金,您看行嗎?”
“這孩子想得還挺周到!”陳玲不禁笑道:“我們這麼大的居委會還少你那兩塊錢嗎?你儘管騎了去用就是。隻要彆弄壞了,彆丟了就行。”
“哎!謝謝了!”耿耀陽心裡狂喜,連聲致謝道:“謝謝陳阿姨!您真是個好人!”
有道是人窮誌短馬瘦毛長。如今耿耀陽口袋裡窮得叮當響,自然不會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當天傍晚,他就去居委會把三輪車騎回了家。
為了防止有人打三輪車的主意,他特意把車子停在了小院裡。在他看來,至少放在院子裡要比停在北馬道街邊相對安全一些。
雖然耿耀陽跟人家陳玲當麵吹噓自己一點也不怕壞人,但其實還是有所擔心的。畢竟九十年代初的大街小巷可沒有什麼監控攝像頭,社會治安狀況也是遠遠比不上後世安全。
尤其是夜色降臨之後,什麼飛車搶奪、攔路搶劫、敲詐勒索之類的惡性事件時有耳聞。因此若要在晚上出門,必要的防身準備還是要做足的。
他從家裡找了根撐蚊帳的舊竹竿,用菜刀將一端切成斜角,一根長達一米六還多的簡易竹矛就算製作完畢。
耿耀陽把簡易竹矛用繩子綁在了車鬥底部,多出的部分伸到座位底下。綁竹竿的繩結除了最前端固定外都是滑扣。需要用時,直接從座位底下解開固定繩結抽出來即可。
除此之外,他還在車把處插了根擀麵杖,權且當作防身短棍以備不時之需。
當天夜裡十二點一過,耿耀陽就在刺耳的鬨鈴聲中醒來。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隨即從床上一躍而起。
匆匆洗過臉後,他穿上一身初入一中軍訓時發的迷彩服,拎著擀麵杖和竹矛打開房門走進了院子。
今晚已經是農曆五月廿一,西邊天空中懸著一彎上弦月。借著若隱若現的月光,他把擀麵杖和竹矛插好,褲兜裡揣了兩枚玻璃珠,然後騎上三輪車出了院子,沿著街道直奔南麵的火車站而去。
從北馬道到海佑火車站,距離大概不到三公裡。耿耀陽迎著略帶一絲清涼的夜風,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奮力騎行。
大概一刻鐘以後,他便騎著三輪車來到了火車站廣場的南端。
深夜的火車站廣場人影罕見,但有個地方卻人頭攢動人影聚集,此處正是候車室西側的出站口。
不管是開出租車的,還是開機動三輪的司機,以及小旅館小飯店前來拉客的夥計,一個個伸頭張脖踮著腳尖往出站口裡麵望眼欲穿。
在這些人眼裡,那些身心疲憊從火車上下來的旅客就等於是行走的鈔票,一旦搶到手或者騙到手,錢就是他們的了。
有道是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耿耀陽很明白,如果自己貿貿然湊上去跟他們爭搶客人,十有八九會惹得這幫家夥反感,搞不好就要被粗暴排擠甚至直接拳腳相加。
更何況一旦他離開三輪車去了出站口,保不準就會有人來撬車或者搞破壞,一下就會斷了他的後路。
畢竟這些人儘是些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粗野之徒,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良善之輩。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他騎著三輪車守在了廣場南側路口處。一有人走過,他就扯著嗓子喊道:“兩塊!兩塊!市區兩塊!”
夜色中無數人影匆匆而過,對他的喊叫聲充耳不聞。在出站口外層層圍堵吆喝下,這些旅客還能斷然脫身,可見他們對交通工具幾乎沒有什麼需求,自然也就對廣場邊礙事的三輪車不怎麼感興趣。
任何買賣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賺到錢就必須臉皮厚耐心足才行。耿耀陽倒不氣餒,隻要有人路過就喊上兩句:“兩塊!市區兩塊!”
眼見得人影漸稀,他以為這波旅客已經走完,正打算閉上眼歇息一會兒時,忽見一個大胖子氣喘籲籲蹣跚著走了過來。
這家夥背上背著一個碩大的背包,左右手還各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編織袋,看樣子似乎有點走不大動了。
“兩塊!市區兩塊!”
耿耀陽一嗓子剛喊完,就見那大胖子兩眼放出光來,急急朝他問道:“苗圃去嗎?”
所謂的苗圃是指市區西部的一個居民小區,離著火車站大概有四五公裡的樣子。
“苗圃?”
望著他揮汗如雨的狼狽相,耿耀陽眼珠一轉,登時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