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宿舍貧富差距最明顯的標誌是:除了耿耀陽以外,其餘四個人都有隨身聽,而且蔣悅東和季文峰用的還是原裝小日子貨。
所以每晚十點熄燈以後,隻有耿耀陽埋頭就睡,季文峰等人則要聽上好一會兒音樂或者廣播,實在撐不住了才肯休息。
而季文峰之所以瞧著耿耀陽不順眼,一而再、再而三地從言語上擠兌他,那得從開學那天發生的事說起.
東海大學新生開學那天,耿耀陽是嚴格按照錄取通知書上規定的日期,淩晨坐上火車,趕在9月11日上午來省城報到的。
在化學係新生接待處辦理完繳費及報到等事宜後,他跟著幫忙迎新的老學長來到一號學生公寓五層,按照人家的指點,循著宿舍門上貼的名單,找到了自己所在的526宿舍。
所有新生宿舍的門都四敞大開著,耿耀陽走進去一瞧,隻見宿舍裡一共擺著三張上下鋪雙人床。東牆靠窗的下鋪上躺著一個男學生正在看書。
西邊靠窗戶的那張床下鋪旁,一個胖嘟嘟的男生愣愣地站在那兒發呆。兩個像是他父母的中年人正忙著收拾床上的枕頭和被褥。
耿耀陽跟東鋪看書的學生打了個招呼道:“你好!我是耿耀陽!”
那學生趕忙坐起身回應道:“你好!我叫陶海波!”
聽他的口音,陶海波也是東海省人。同省的人總要比外省的好交流一些,習慣上也更加接近,有利於今後四年同處一室。
耿耀陽衝他笑了笑,又對西邊一家三口道:“不好意思,這個下鋪是我的。”
“XX……”收拾床鋪的女人回過頭來,語速極快地衝著他幾裡哇啦地說了一通。
耿耀陽完全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能聽出來是像是吳越一帶的南方口音。
那中年男人則操著一口吳越普通話,很不耐煩道:“什麼你的我的?床上又沒貼著名字,誰來得早誰就住。誰叫你來晚了的?去彆的床睡吧!”
耿耀陽其實並不在乎睡上鋪還是睡下鋪。對他來說不就是個睡覺的地方嗎,能讓他躺下就行,沒必要非睡在下鋪。
但是這家人說話太粗魯太沒禮貌,明明是求人辦事,卻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架子,讓人不由地平生出一股怒氣。
“房門上貼著呢!”耿耀陽指著宿舍門解釋道:“那上麵寫得很清楚,這個下鋪是我的。”
“XX…”中年婦女又回過身來一陣幾裡哇啦。
耿耀陽根本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繼續說道:“學校裡的規定我不敢違反。你們要是有意見,可以去找老師反映。但現在這個下鋪是學校安排給我的,你們不能強占!”
那中年男人見耿耀陽不聽道道,臉色一變正要開口訓斥,卻聽對麵下鋪的陶海波插話道:“我是咱們班的副班長。據我所知,每個宿舍的鋪位分配都是老師定的,不允許自己亂調,而且學校以後會檢查的。”
聽到這話,中年男人神色頓時有些尷尬,扭頭跟老婆哇啦哇啦說了一通後,居然衝耿耀陽又變成了滿臉堆笑。
“小同學,我孩子沒睡過上鋪,你們倆就換過來吧。你們是一個宿舍的同學,互相體諒一下嗎?”
他的妻子又哇啦哇啦說了一頓,男人笑嗬嗬道:“我老婆說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給你一部分補償。要不,你說個價吧!”
眼瞅著強勢威逼達不到自己的目的,立馬改用金錢收買,這家夥對軟硬兼施這個詞看來是理解得相當透徹,十有八九是個商人,而且大概率是個奸商。
但可惜,耿耀陽決定不慣著他們家自私自利的毛病,堅決地搖頭道:“這不是錢的事!不要以為用錢就能買到一切!”
對麵陶海波聽到這麼硬氣的話,立時眼睛一亮,禁不住衝耿耀陽伸出了大拇指。
那中年男人卻不以為然道:“小兄弟,你說這話就顯得有點太學生氣了。”
他神態傲慢道:“咱現在就是一切向錢看的時代。不客氣地說,隻要你肯花錢,什麼都能買得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耿耀陽,伸出兩個指頭道:“我給你兩百塊錢,買你這個下鋪,怎麼樣?”
耿耀陽聽罷,猶如吃了個蒼蠅般惡心不已。
兩百塊錢就想買斷自己鋪位的四年使用權,這個吳越佬的算盤打得太精明了!
他見耿耀陽沒有吱聲,以為有門,於是添油加醋道:“你們這兒遠不如我們吳越經濟發達,兩百塊錢已經不少了,夠你生活四五個月的了吧?”
陶海波再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抱打不平道:“切!這麼點錢惡心誰呢?兩百塊錢還不夠我一月生活費呢。”
“那就五百!”中年男人咬咬牙道:“給你五百塊錢,下鋪讓給我孩子用。”
耿耀陽決定不再跟他糾纏,語氣堅決道:“我已經說過了,這不是錢的事!我現在累了,要休息,請你們馬上搬走你們的東西!”
那中年男人見耿耀陽又臭又硬油鹽不進,低聲咒罵了兩句後又跟老婆支支吾吾嘀咕了一會兒,這才不情不願地把被褥鋪蓋一一搬走。
陶海波當即提醒道:“被子枕頭都是這個鋪的,你不能拿走!你拿走了,人家用什麼?”
“我好不容易套好被罩了,不能白忙活啊。”那男人氣呼呼道:“把我孩子床上的再給他不就行了?”
學校在每個鋪位上都提前放好了墊子、兩床棉被、枕頭及被罩床單等床上用品,因此不需要學生們再額外購置。
那對夫婦把門口上鋪的被子枕頭和被罩扔給了耿耀陽。陶海波主動過來,幫著他一起套好了兩套被罩。
舍友主動施以援手,耿耀陽自然不會無視人家的好意,把床鋪收拾好後道:“到吃飯點了,第一次見麵,乾脆我請你吧!”
陶海波笑道:“花那冤枉錢乾嘛?這邊食堂的飯菜很不錯的,比我上高中時強多了。咱去食堂吃就行。”
見他如此爽快,耿耀陽也不再堅持,忙從往兜裡找出搪瓷飯缸,跟著他一起下樓奔食堂而去。
他倆剛一走,中年男子就唾罵道:“呸!這個姓耿的又窮又橫,文峰以後少跟他來往。”
原來中年夫婦的那個胖兒子就是季文峰。
他麵露不屑道:“他是叫耿耀陽吧?穿得破破爛爛,長得又黑又瘦,還TM得裝清高。我才懶得理這種窮酸呢!”
季文峰母親叮囑道:“那個姓陶的是副班長,你千萬彆得罪。以後花上幾個錢跟他搞好關係,將來班裡但凡有點好事都拉不下你。”
“我知道了,媽!”季文峰一本正經道:“你放心,等我和同學們混熟了,就找個機會收拾一下姓耿的那小子,給你們倆出出氣!”
“哎!真是我的乖兒子!”
季文峰母親聽罷,登時喜笑顏開驕傲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