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鬼兵夜巡_九州民間誌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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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鬼兵夜巡(1 / 1)

澶州這地方,自打景德年間那場大戰過後,夜裡就不太平。

老張頭打了三十年更,頭發白得像霜染過,敲梆子的手卻還穩當。隻是近來每到三更天,他總繞著城西北角走——那片空地原是校場,如今荒得長了半人高的蒿草,風一吹沙沙響,像有無數人在磨牙。

"咚——咚——"梆子聲剛落,就見蒿草裡頭動了。不是風吹的那種搖,是齊刷刷往兩邊倒,像有人穿著硬甲蹚過去。老張頭攥緊帕子,後背的汗霎時把短褂浸透了。他不敢抬頭,眼瞅著地上的影子——不是他一個人的,還有些歪歪扭扭的,戴著頭盔,手裡像拄著長槍,影子尖兒在地上拖出老長。

這是第三回了。

頭一回撞見時,老張頭以為是眼花。那天月亮大,他看見一隊兵甲從城門洞子裡出來,黑黢黢的看不清臉,甲片上沾著的不是泥,倒像是凍乾的暗紅血塊。那些兵走路沒聲,腳底板不沾地,飄似的往校場去。他嚇得躲在槐樹後頭,眼睜睜看著領頭的舉了舉手裡的矛,整隊人就憑空沒了,隻留下滿地寒氣,把夏夜的熱乎氣都吸得乾乾淨淨。

第二天他跟茶館掌櫃說這事兒,掌櫃的呷了口茶,眼皮都沒抬:"早聽說了,前年冬天就有貨郎見過。說是景德元年那場仗,咱們這邊歿了不少兵,屍骨沒來得及收全,魂魄就聚在這兒了。"

"那...那是鬼兵?"老張頭嗓子發緊。

"可不是咋的,"鄰桌打油的老王頭接話,"我侄子在州衙當差,說州官老爺都請了道士來做法,沒用。那些兵每到三更就出來巡營,走的還是當年紮營的地界,跟活物似的。"

這話傳開沒幾日,城西的李寡婦就出事了。她男人是個獵戶,夜裡去後山追狐狸,撞見鬼兵列隊過石橋。那獵戶也是個憨大膽,舉著弓箭喝問:"哪路的?"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像被看不見的東西推了一把,從石橋上滾下去,摔斷了腿。李寡婦哭哭啼啼去州衙喊冤,官差來了也隻好看一眼,歎口氣——石橋上除了幾串濕漉漉的腳印,啥也沒有,那腳印奇得很,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踩在石頭上卻不沾泥。

打那以後,澶州城裡天一擦黑就沒人敢出門。隻有老張頭,為了那幾文工錢,還得硬著頭皮打工。隻是他學乖了,到了三更天就往熱鬨的街麵走,離著校場和石橋遠遠的。

可有些事,躲是躲不開的。

那晚下著小雨,老張頭縮著脖子往家趕,路過城隍廟時,聽見牆根底下有響動。他舉著燈籠一照,看見個半大孩子,約莫十二三歲,穿得破破爛爛,正抱著個豁口的瓦罐啃乾餅。

"誰家的娃?這時候還在外頭晃悠?"老張頭皺眉。

那孩子嚇了一跳,瓦罐"哐當"掉在地上。借著燈籠光,老張頭看清了——這孩子左邊眉骨上有塊月牙形的疤,眼神怯生生的,卻直勾勾盯著他手裡的梆子。

"我...我找我爹。"孩子聲音細得像蚊子哼。

"你爹是誰?"

"我爹是...是張百夫長。"孩子低下頭,摳著手指頭,"他說打完仗就來接我,讓我在城隍廟等。"

老張頭心裡"咯噔"一下。張百夫長?他想起來了,景德元年守北城門的那個,聽說城破時跟遼兵拚殺,最後被一箭穿了喉嚨,屍首都沒找著。這孩子...怕不是...

他剛想再說點啥,就聽見遠處傳來"哢嚓"一聲,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那孩子"騰"地站起來,眼睛亮得嚇人,直勾勾望向西北方:"是爹來了!"

老張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頭發根子瞬間豎了起來——校場方向,又飄起了那隊黑影。這回離得近,能看見領頭的那個胸前有塊破了的護心鏡,在雨裡閃著幽光。更嚇人的是,那隊兵裡,有個小個子的影子,手裡像牽著什麼,一步一回頭,像是在等誰。

"爹!"孩子喊著就往前衝。

"彆去!"老張頭一把拉住他,胳膊被那孩子掙得生疼。可就在這時,那隊黑影忽然加快了速度,飄到校場中央,原地打了個旋,就像被風吹散的煙,沒了。

孩子"哇"地哭出來,癱坐在泥水裡:"我爹說過,他盔甲上有塊月牙形的護心鏡...我看見的,剛才那個就是他..."

老張頭這才明白,眉骨上的疤,月牙形的護心鏡,這孩子怕是早就知道爹不在了,卻還抱著個念想。他歎口氣,把孩子從泥水裡拉起來,解下自己的短褂給他披上:"天涼,跟我回家吧,有口熱粥喝。"

回去的路上,孩子說他叫小石頭,老家在濮州,爹出征前把他托付給同鄉,結果同鄉病死了,他就一路討飯來找爹。老張頭聽著,心裡酸溜溜的——這城裡城外,像小石頭這樣的娃,怕是還有不少。

打那以後,老張頭打更時總帶著小石頭。孩子膽兒大,不光不怕鬼兵,還總問:"張爺爺,他們是不是還在守著城門?"

老張頭不說話,隻是敲梆子的聲音更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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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夜裡,他倆剛走到北城門,就見那隊黑影又出來了。這回跟往常不一樣,隊伍裡有個影子總往旁邊歪,像是站不穩。小石頭突然指著那影子喊:"他手裡有東西!"

老張頭眯眼細看,果然,那影子手裡像是攥著個布包,被風吹得飄起來一角,露出裡頭的紅布。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有個老婦人來城門這兒哭,說她兒子出征前剛娶了媳婦,紅蓋頭還沒掀開就走了,她來給兒子送塊紅布,盼著他能記住家裡有個人等他。

"那是李奶奶的兒子。"老張頭喃喃道。

話音剛落,那隊黑影忽然停住了。領頭的舉了舉矛,像是在發號令,然後整隊人慢慢轉過身,朝著城門的方向,像是在行禮。這禮行得怪,動作僵硬,卻透著一股鄭重。小石頭看呆了,忽然對著黑影深深鞠了一躬。

老張頭也跟著彎腰。他這才想明白,這些鬼兵哪是來嚇人的?他們就是沒走乾淨的魂,還記著自己是兵,記著要守著這城,記著家裡有等著的人。

從那以後,澶州人對鬼兵的態度慢慢變了。有夜裡趕車的貨郎,撞見鬼兵會停下馬車,往地上倒碗酒;有婦人給孩子做棉衣,會多做一件,放在校場邊的老槐樹下;小石頭每天都往城門洞子裡放塊乾餅,雖然第二天總是不見,他卻笑得開心。

老張頭依舊每天打更,隻是不再繞著校場走。他會在校場邊站一會兒,聽著蒿草沙沙響,像是無數人在說悄悄話。有回他聽見小石頭對著空地方喊:"叔叔們,遼兵早就退了,你們歇歇吧。"

風裡好像傳來一聲歎息,輕得像羽毛落地。

這年冬天來得早,第一場雪下得挺大。老張頭和小石頭掃雪時,在校場中央發現了一塊護心鏡,月牙形的,上麵的鏽跡被雪水浸得發紅。小石頭把它撿起來,用布擦了又擦,然後埋在老槐樹下,還堆了個小雪堆。

"爹,回家了。"孩子對著雪堆說。

那天夜裡,老張頭沒聽見梆子響。鄰居們早起一看,老人家靠在槐樹底下,臉上帶著笑,手裡還攥著半截梆子,像是睡著了。小石頭坐在他旁邊,手裡捧著那塊紅布,安安靜靜的。

打那以後,澶州夜裡再也沒人見過鬼兵。隻是每逢下雪天,校場那邊的蒿草上,總會留下一排排淺淺的腳印,像是有人剛走過,又輕輕退了回去。

茶館掌櫃後來總跟人說:"那些兵啊,是等著有人告訴他們,這城守住了,家還在,才肯閉眼呢。"說這話時,他會往西北方舉舉杯,那邊的天空,總比彆處亮堂些。

小石頭後來在城裡學了木匠,專做小木馬,給那些沒爹的娃。他做的木馬,背上總刻著個小小的"守"字。有人問他為啥,他就說:"我爹他們,守著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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