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燈花婆婆_九州民間誌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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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燈花婆婆(1 / 1)

汴梁城的老巷深處,“照影閣”的門板終年半掩,朱漆剝落得斑斑駁駁,銅環扣上的綠鏽像是歲月結的痂。推開門,百八十盞油紙燈懸在梁下,素白的繪水墨蘭,豔紅的描金牡丹,孩童愛的生肖燈擠在角落,竹篾骨架繃著油紙,燈麵上的漿糊還泛著微光,像未乾的淚。

周婆婆坐在案前剖竹篾,枯手捏著竹刀,篾片紛飛時,她眼角的皺紋便跟著顫,活像燈褶裡藏著的故事。案頭臥著隻三花貓,缺半條尾巴,常蜷在燈影裡打盹,聽見門響也隻抬下眼皮,又把臉埋進爪子。

暮色裡闖進個青衫書生,袖口磨得透亮,手背沾著墨漬,眼睛熬得通紅,卻亮得嚇人。他叫張生,下個月要赴京趕考,卻夜夜失眠,聽人說照影閣的燈能照前程,便摸黑尋來。

“婆婆,求盞燈。”他攥著碎銀,指節泛白,碎銀磕在案上叮當響,驚得三花貓跳起來。周婆婆抬眼笑,皺紋堆成溝壑:“秀才稍坐,老身給你挑盞好燈。”她取下盞白梅燈,竹篾紮得極細,紙麵薄如蟬翼,燈芯三股絞成,泛著青黃。

燈點著,白梅影在牆上晃。突地燈芯“劈”地爆花,火星濺在紙麵上,化作團光暈——光暈裡,張生坐在考棚,墨汁滴在卷上,暈開個墨團,黑得像塊炭。他臉刷白,差點摔了燈。

“彆急。”周婆婆遞過粗陶碗,茶湯浮著茉莉,“你看後頭。”光暈一轉,張生抱著筆墨在街頭寫對子,圍滿人喝彩,穿綢緞的老爺拍他肩:“小先生字好,往後給我家寫春聯!”

張生長出口氣,紅了眼:“若真落第,寒窗苦讀算啥?”周婆婆指腹擦過燈麵,白梅輕輕顫:“秀才見過雪落梅枝不?雪壓得重,枝子彎了,春一來照樣開花。墨團是劫也是緣,當墨汙還是墨戲,在你。”

後來聽餛飩攤跛腳老伯說,張生落第後正在街頭寫對子。有人嫌字醜,他便在墨團處添隻蝴蝶,倒成了趣。再後來,他教孩童識字,把墨團的故事講給孩子們聽:“人生彆怕寫錯字,隻怕不敢添花。”

幾日後,穿靛青布衫的翠娘闖進照影閣,鬢角銀釵缺了半瓣,眼泡腫得像桃。她丈夫隨狄青征西,三年沒音信,聽人說燈能顯親人消息,抱著最後希望來求燈。

周婆婆挑了盞紅棉燈,燈麵棉桃鼓鼓的,像要迸出棉絮。燈芯爆花時,光暈裡顯出鎧甲漢子,臂甲裂道縫,血滲成暗褐。翠娘慘叫著撲過去,指甲撓得燈麵劃道白痕。

“他還活著!”周婆婆拽住她,枯手像鐵鉗,“看他腰裡荷包,你繡的並蒂蓮!”光暈裡,漢子摸出荷包貼在胸口,咬著牙在黃沙裡挪,遠處駝鈴響。

翠娘哭倒在案上,淚把棉桃暈成粉紅:“婆婆,他快撐不住了……”周婆婆掏出布包,抖出點灰混進燈油——那是阿螢的發絲燒成的,這些年,她總往燈油裡摻點,盼照見女兒。

此後翠娘天天來守燈。燈花裡的漢子越來越狼狽,卻始終攥著荷包。直到某天,光暈顯出片綠洲,漢子撲進水裡,像頭渴瘋的牛。翠娘笑了,眼淚還在流,把棉桃衝得更豔。

月餘後,巷口馬蹄聲碎。瘸腿漢子闖進照影閣,臂甲還滲血,卻把翠娘緊抱在懷。他掏出荷包,線腳磨得毛糙,卻還完整:“娘子,這荷包救我命,大漠裡聞著你的味兒,死不了。”翠娘哭指周婆婆:“是婆婆的燈,照見你在哪!”漢子跪下來,額角撞青石板,濺出血珠。

周婆婆忙攙他:“快起來,老身不過添了把灰,真正厲害的,是你們兩口子的念想。”

那夜月黑風高,周婆婆剛吹熄油燈,窗欞響得像老鼠扒拉。她摸黑抓竹篾,卻見個小影子竄進來,瘦得像燈芯,手裡攥著盞沒紮完的鯉魚燈,竹篾刺進掌心,血珠滴在燈麵上。

“小乞兒!”周婆婆擰亮火折,照見張臟臉,辮上沾草屑,褲腳卷到膝蓋,露出淤青的腿。小乞兒瞪著眼,摸出短刀,卻因太餓,手直哆嗦。周婆婆遞過碗熱粥,粥上漂著兩顆青棗:“吃吧,老身不怪你偷燈,怪你紮得醜。”

小乞兒愣了愣,突然扔了刀,撲過去搶粥,粥灑在衣襟上,燙得她直吸氣,卻往嘴裡塞得急,粥水從嘴角流下來。周婆婆看著她,眼眶發澀:這副餓狼樣,像極了當年的阿螢。

從此照影閣多了個小徒弟,叫阿吉。她性烈,起初總跟周婆婆頂嘴,卻在看見周婆婆納鞋底時紅了眼——鞋底是紅的,針腳歪歪扭扭,周婆婆說:“給阿吉做的,冬至前穿上,省得腳凍成蘿卜。”阿吉彆過臉,把鞋底藏在枕頭下,夜裡摸出來看,眼淚把針腳泡得發漲。

日子久了,阿吉發現周婆婆總往燈油裡摻灰,問急了,周婆婆才說:“那是阿螢的頭發,老身想從燈花裡瞧見她。”阿吉盯著灰,突然說:“婆婆,阿吉給你紮盞會飛的燈,把阿螢姐找回來!”周婆婆笑了,笑裡卻有淚:“好,阿吉紮的燈,定能飛上天。”

變故來得突然。那日兩個捕快闖進照影閣,腰佩鐵刀,靴底沾泥。姓李的捕快瞪著眼:“有人告你這燈妖邪,惑亂民心!”手按刀把,卻瞥見案上舊燈——那是他小時候丟了娘,周婆婆送的,燈花顯他娘在城隍廟,救了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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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捕快喉頭動了動,說:“周娘子,您且收著燈,我晚點再來。”轉身時,刀鞘撞在門框上,響得驚心。阿吉嚇得躲在周婆婆身後,攥著她衣角,像隻受驚的小獸。

夜裡,周婆婆抱著阿螢的舊燈哭:“阿螢,娘是不是錯了?守著這燈鋪,把自己困成了燈芯,明明知道你不在了,卻還盼著燈花顯影……”哭聲混著夜露,打濕了燈麵的蝴蝶。

阿吉睡不著,摸進裡屋,看見周婆婆鬢角的白發,像盞將熄的燈。她突然想起偷的那盞燈,燈芯裡藏著根黑亮發絲——會不會是阿螢姐的?阿吉把發絲拿給周婆婆看,周婆婆手一抖,燈油潑在案上:“這……這是阿螢的頭發!當年她紮完那盞燈,鉸了截辮子,說給燈芯添靈氣……”

原來,阿吉偷的正是阿螢當年紮的燈!周婆婆抱著阿吉哭:“阿吉,你就是燈裡的緣分啊!”阿吉也哭,把臉埋在她懷裡:“婆婆,阿吉不走了,紮一輩子燈!”

轉眼到了元宵,汴河兩岸掛滿燈,蓮花燈、走馬燈映得河水通紅。照影閣前,阿吉紮的鯉魚燈亮得耀眼,鱗片金粉描的,晃起來像真魚遊。

張生帶著妻兒來,妻子抱著孩子,孩子伸手抓燈花,笑出兩個酒窩。翠娘和丈夫並肩,丈夫胳膊纏著繃帶,卻把翠娘護在身後。周婆婆點亮盞荷花燈,燈芯爆了三朵花:

第一朵,顯阿螢在遠方,抱著盞燈,笑得像當年;

第二朵,顯阿吉紮燈的手越來越巧,燈花裡的故事還在傳;

第三朵,顯自己放下執念,能安心看阿吉長大。

燈花熄時,周婆婆摸出荷包,塞給阿吉:“裡頭是阿螢的發絲,還有給你納的鞋底。往後照影閣交給你,老身想去看看汴梁城外的梅,雪落時,梅枝上的燈影最美。”

阿吉哭著點頭,卻見周婆婆笑了,眼角皺紋盛著月光:“傻妮子,哭啥?燈芯爆花,是喜事呢。”

那夜,照影閣的燈亮了整夜。燈花裡的故事,隨著汴河的水,流向更遠的地方——銀匠老吳在燈花裡看見自己教孩童打銀飾,重拾匠人心;老戲子在燈花裡瞧見自己茶樓講戲,傳承著戲文裡的悲歡;甚至連李捕快,也在巡夜時看見盞荷花燈飄過河麵,燈影裡的周婆婆,笑得比月光還柔和。

周婆婆離開汴梁那日,阿吉紮了盞會轉的走馬燈,畫著梅嶺雪景。燈芯爆花時,顯她坐在梅嶺樹下,雪落在肩頭,像披了件銀袍。

“婆婆,這燈送您!”阿吉把燈塞進她懷裡,眼眶通紅。周婆婆摸摸燈麵,笑紋更深:“阿吉手巧,往後照影閣的燈,定能照亮整條汴梁巷。”

她沿著官道走,燈籠在風裡晃,像阿螢小時候追著跑的螢火蟲。行至梅嶺,雪正落,枝頭梅花映著燈影,美得驚心。周婆婆在樹下支起燈,燈芯爆花時,竟顯阿螢紮著圍裙,在遠處燈鋪裡教孩子紮燈,辮梢沾著金粉,笑起來和當年一模一樣。

“阿螢……”周婆婆喃喃著,淚卻笑著流下來。原來燈花裡的緣分,從不是執念,而是放手後的圓滿——她守著燈鋪等阿螢,卻在阿吉身上尋到了新的牽掛;她以為丟了女兒,卻不知女兒的燈芯,早把溫暖傳給了更多人。

數年後,汴梁城流傳著許多故事:有人說照影閣的燈能照見人心,有人說燈花婆婆成了神仙,騎著燈影遊四方。阿吉把照影閣的門漆成新紅,教徒弟紮燈時,總說起周婆婆的話:“燈芯爆花,是劫也是緣,就看你當它是墨汙,還是墨戲。”

而每年元宵,阿吉都會紮盞荷花燈,放進汴河。燈影裡,周婆婆坐在梅嶺樹下,身邊圍著紮燈的孩童,笑聲順著河水飄遠,和千年後的燈花,輕輕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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