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夜幕下,山林深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聲音中透著說不出的驚惶。
青雲道觀斑駁的朱漆大門前,一個黑影跌跌撞撞地靠近,每一步都似用儘全身力氣。
潮濕的霧氣在他周身縈繞,化作絲絲縷縷的黑影,仿佛有無數隻無形的手在拉扯著他。
那人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癱坐在門檻邊,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顫抖著伸手,枯槁的手指好不容易勾住銅製門環,隨著“哐當——哐當——”幾聲清脆撞擊,驚飛了屋簷下棲息的夜梟。
大門“吱呀”緩緩開啟,昏黃的燭光傾瀉而出,照亮了那人蒼白如紙的臉。
“止上道長!”開門的柱子驚呼一聲,急忙上前攙扶。
止上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倚在他身上,腳步虛浮地跨進道觀。
阿強聞聲從裡屋快步走出,道袍在夜風裡獵獵作響。
“明鬆道長……”止上氣若遊絲地喚道,聲音裡滿是疲憊與如釋重負。
阿強微微頷首,示意柱子先安置止上休息。
柱子迅速從裡屋提來陶製茶壺,壺嘴蒸騰的熱氣氤氳了止上的眉眼。
他仰頭飲儘茶水,喉結上下滾動,緊繃的身體才漸漸放鬆下來。
“這是明鏡道長。”阿強指著柱子向止上介紹。
止上掙紮著要起身作揖,卻被柱子輕輕按住肩膀。
緊接著,止上顫抖著從道袍內袋掏出一枚花生殼般的古幣,還有一封用黃綢包裹的書信,鄭重地遞到阿強手中。
“帶止上道長去梳洗。”阿強凝視著手中物件,沉聲道。
待止上離開,阿強緩緩展開書信,泛黃的紙頁上,天峰道長蒼勁的字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
他越看麵色越凝重,眉頭緊鎖,仿佛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化作千鈞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
片刻後,梳洗完畢的止上煥然一新,走進大殿。
隻見桌上擺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素麵,蔥花與香油的香氣撲麵而來。
“先吃點。”阿強頭也不抬地說道,隨即示意柱子一同前往密室。剛邁出兩步,他卻突然轉身,目光如炬:
“止上道長,你的手。”
止上了然,毫不猶豫地攤開右手——掌心處,一個花生殼形狀的烙印泛著淡淡的黃光,在燭光下忽明忽暗,宛如一顆跳動的神秘心臟。
阿強盯著烙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隨後滿意地點點頭,踏入密室。
當兩人從密室出來時,止上已吃完麵,正細致地收拾著碗筷,動作輕緩而有序。
“今晚就在道觀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去後山。”柱子說道。阿強將那枚古幣重新交還給止上,指尖相觸的瞬間,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傳遞。
次日清晨,三人用過素齋,朝著後山而去。
安頓好止上後,阿強與柱子返回道觀。
阿強在大殿的蒲團上盤腿而坐,雙手結印,閉目打坐。
柱子則手持桃木工具,穿梭在道觀各處,專注地修複著破損的門窗、梁柱,木屑紛飛間,古老的道觀似乎也在慢慢恢複生機。
靜謐中,阿強的思緒卻如潮水翻湧。
兒時與阿良在山間嬉鬨的畫麵,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浮現。
畫麵裡,還有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孩,靜靜地佇立在溪邊,眼眸清澈如泉,卻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憂傷。
突然,阿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空靈而縹緲:“到齊了,我就先走了……”
阿強猛地一顫,睫毛劇烈抖動,一滴溫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道袍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道觀外,山風呼嘯,卷起滿地落葉,仿佛也在為這無法言說的離彆而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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