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迷霧從青雲道觀纏繞至山腳,將整座山裹成混沌的繭。
山腳下的池塘邊,幾個孩童的嬉笑打破了死寂——他們追逐著蜻蜓,沾滿泥巴的布鞋在青石板上蹦跳,濺起的水花驚飛了荷葉上的露珠。
“抓到啦!”剃著小平頭的小男孩突然撲向水麵,卻被橫斜而出的枯枝絆了個趔趄。
就在他即將栽進池塘的瞬間,一道佝僂的身影如鬼魅般閃現。
白發淩亂的怪老頭枯瘦如柴,布滿皺紋的手閃電般攥住男孩的腳踝,將他倒提起來。
男孩的短袖t恤翻卷到胸口,驚恐的尖叫刺破霧靄,腦袋幾乎要浸入泛著青苔的水麵。
“作孽喲!”尖銳的呼喊從竹林間傳來。
男孩的父母跌跌撞撞奔來,母親裙擺沾滿草屑,父親抄起手邊的竹掃帚。可當看清怪老頭渾濁雙眼中的警告,兩人舉著掃帚的手突然僵住。
老頭冷哼一聲,將男孩重重拋在地上,他的膝蓋擦過碎石,滲出細密的血珠。
出人意料的是,男孩父母竟對著老頭深深鞠躬。
父親轉身揪住兒子衣領,巴掌雨點般落在他的屁股上:“讓你亂跑!池塘邊能去嗎?!”男孩哭得打嗝,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其他孩童嚇得四散奔逃,邊跑邊喊:“我們去山上采蘑菇!”
“站住!”追來的家長們橫眉立目,死死拽住自家孩子。
一位母親扯著男孩的耳朵,聲音發顫:“誰準你們上山的?!那裡有吃人的妖怪!再敢去,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孩子們被拖回家時,回望霧靄沉沉的山林,隻見怪老頭的身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引擎聲碾碎山間寂靜,一輛黑色越野車緩緩停在青雲道觀朱漆大門前。
大戰後的道觀雖已翻修,但飛簷上殘留的焦痕仍在訴說過往慘烈,新刷的丹漆混著焚香氣息,在晨霧中氤氳成酸澀的味道。
明鬆道長與止上道長身披素色道袍,立於門側,蒼白麵容在晨光下泛著青灰,手中拂塵垂落的穗子隨著山風輕輕搖晃。
車門推開,荊威率先下車,黑色風衣下擺被風掀起。戰剛緊隨其後,雙手卻如捧稀世珍寶般托著骨灰盒。
盒麵貼著林誌身著警服的照片,笑容清朗如昔,與盒身冷硬的黑形成刺痛人心的反差。
虞子琪最後踏出車門,指尖無意識摩挲裙擺褶皺,目光掃過道觀斑駁的磚牆,睫毛微微顫動,似在壓抑眼中翻湧的情緒。
明鬆道長抬手輕引,眾人沿著青石階緩步而上。
腳步聲在空蕩的道觀回響,驚起簷角銅鈴叮咚作響。
大殿內燭火搖曳,檀香繚繞,明鏡道長的牌位早已靜置供台一側,褪色的靈幡在穿堂風中簌簌飄動。
戰剛小心翼翼將骨灰盒安置在供台上,指腹撫過林誌照片的動作,像在觸碰一位沉睡的老友。
“或許他們在另一個世界也會一起並肩作戰吧。”虞子琪的聲音輕得近乎呢喃,尾音被香爐騰起的煙霧揉碎。
荊威垂眸望著兩尊牌位,下頜繃緊成冷硬的線條;戰剛後退半步,後腰撞上蒲團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盯著牌位,眼眶泛起病態的紅。
明鬆道長與止上道長雙手合十,道袍下的手指微微顫抖,誦經聲混著嗚咽,在梁間久久盤旋。x宗城分部特護病房內,消毒水氣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滯。
林深、林淺、蘇晴與孫若馨並排躺在病床上,心電監護儀的綠光在黑暗中規律跳動,像四盞飄搖的鬼火。
戰剛站在孫若馨床前,軍靴碾過地板的聲響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掃過孫若馨蒼白的麵容,又落向隔壁床——林深的手被輸液針管固定著,蘇晴的氧氣管在鼻尖投下細碎陰影。
“生命體征暫時平穩。”白大褂醫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診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何時蘇醒……隻能看他們的意誌力了。”
戰剛喉結滾動,想說什麼卻隻發出沙啞的氣音。
他想起孫若馨笑起來時眼睛彎成的月牙,想起林深總愛拍他肩膀的力道,指節不由攥得發白。
走廊傳來皮鞋叩地的聲響,司徒墨帶著身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高橙走進病房。
“從今天起,這裡由高博士接管。”司徒墨的目光掃過四具病床,語氣沒有波瀾,“特護病房需24小時嚴密監控,任何生理參數波動都要即時上報。”高橙推了推眼鏡,鏡片閃過冷光,翻開手中的皮質筆記本快速記錄,袖口還沾著未擦淨的實驗試劑痕跡。
當眾人陸續離開,病房重歸死寂。
戰剛走到病房門口時,突然頓住腳步。他猛地回頭,卻隻看見監護儀依舊規律跳動的綠光。
在他轉身離去的瞬間,畫麵悄然定格:蓋在被子外的右手食指,正以不易察覺的幅度,輕輕顫動了一下,像一隻試圖展翅的蝶蛹。
感謝您的閱讀!第一卷邊界淪陷完)。
明天相同時段更新:第二卷異域中樞,敬請跟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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