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使夢邪心】——
舍人陳雲亭曾講過這樣一件奇事。有一位朝廷派遣到台灣的驛使,肩負著傳遞重要公文的使命,一路奔波,這日來到一處驛站,便住進了館舍之中。這館舍雖不算奢華,但也乾淨整潔,驛使奔波勞累,便早早歇下,準備養精蓄銳,明日繼續趕路。
深夜,萬籟俱寂,驛使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恍惚間,他竟看見一個身姿綽約的豔麗女子,正扒在牆頭,目光直直地往他這邊窺探。驛使心中一驚,大聲嗬斥道:“是何人在此?竟敢窺探於我!”他迅速起身,衝出門外四處搜尋,可找遍了周圍的每個角落,卻一無所獲,那女子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驛使滿心疑惑,卻也無奈,隻能重新回到房內,躺下繼續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哐當”一聲脆響,一塊瓦片直直地落在了驛使的枕邊,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睡意全無,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怒目圓睜,大聲怒吼道:“是何方妖魔鬼怪,如此大膽,竟敢公然侮辱朝廷使者!”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仿佛要衝破這館舍的屋頂。
這時,窗外傳來一個清脆且清晰的女子聲音,不卑不亢地說道:“大人您官運亨通,福祿深厚,小女子本是極力躲避,生怕衝撞了您。白日裡被您嗬斥搜尋,我一直擔驚受怕,深恐觸怒神明遭受責罰。可您剛剛在睡夢中,竟心生邪念,錯把我當成了驛卒的女兒,還暗自謀劃著日後要將她納為妾室。要知道,人隻要心中一動邪念,鬼神便能知曉。正是因為您生出這等邪念,才招來了我,實在怪不得我,所以我扔瓦片來警醒您,您又何必如此大動肝火呢?”
驛使聽了這番話,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瞬間清醒過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羞愧得無地自容。他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發現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心裡明白,女子所言句句屬實,自己剛剛在夢中確實產生了那般不該有的念頭。
想到此處,驛使再也無法安然入睡。他起身,在昏暗的房間裡來回踱步,心中滿是懊悔與自責。他深知自己身為朝廷使者,肩負重任,本應心懷正氣,卻在不經意間被邪念侵蝕。此刻,他隻覺得這館舍裡的空氣都仿佛變得沉重壓抑,讓他喘不過氣來。
還沒等到天亮,驛使便急忙喊來隨從,迅速整理好行裝。他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裡停留,隻想儘快離開這個讓他深感羞愧的地方。收拾妥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館舍,跨上馬匹,在晨曦微露中匆匆離去。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也漸漸帶走了這段不為人知的尷尬往事。
【法事鎮狐妖】——
在京城的繁華地段,禦史葉旅亭的住宅本應是寧靜祥和之所,可近日卻被一陣詭異且壓抑的氛圍所籠罩。
白日裡,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屋內,本應是明亮溫暖的場景,卻無端透著絲絲寒意。突然,一隻通體雪白的狐怪大剌剌地現身在庭院之中,它身姿矯健,眼眸閃爍著幽光,毫無懼意地與人高聲對語。那聲音尖銳又帶著幾分戲謔,囂張地叫嚷著,逼迫葉旅亭速速讓出這所住宅。
葉旅亭和家人們哪見過這般陣仗,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但狐怪的惡行還遠不止於此,它肆意施展妖法,擾攘戲侮著這一家人。一時間,屋內的杯盤像是被賦予了生命,自行在空中舞動起來,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又令人膽寒的聲響;幾榻也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推動,晃晃悠悠地在屋內四處移動,家具東倒西歪,家中一片混亂不堪的景象,葉旅亭和家人們被攪得日夜不得安寧,生活陷入了無儘的恐懼與困擾之中。
葉旅亭實在無法忍受這噩夢般的日子,無奈之下,他懷著最後的希望,匆匆前往張天師的居所,向這位聲名遠揚的異人求助。張天師聽聞此事,神情凝重,當即隨即將這棘手之事交由經驗豐富的法官處理。
法官領命後,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先是神情專注,口中念念有詞,精心寫就了一道符咒,滿懷信心地將其張貼在葉旅亭住宅的大門之上,希望這道符咒能鎮住狐怪,還葉家安寧。可誰能想到,符咒剛一貼上,竟瞬間“嘶啦”一聲裂開,化作無數碎片,飄落在地。法官見狀,臉色一沉,心中暗忖這狐怪果然非同小可。
緊接著,法官又趕忙向都城隍發送文書,言辭懇切地請求協助降妖。他滿心期待著都城隍能伸出援手,解決這場危機。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卻依舊毫無效果,就仿佛他的請求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法官眉頭緊鎖,神色凝重,在屋內來回踱步,沉思良久後判斷道:“這定是天狐作祟,普通手段難以製服,非得拜奏章不可。”於是,一場為期七日的道場在葉旅亭住宅的庭院中緊張搭建起來。
道場剛剛搭建好時,狐怪毫無懼意,甚至還愈發張狂。到了第三天,它仍在庭院中肆意詬詈,對著道場和做法的眾人肆意嘲笑,絲毫不把這場法事放在眼裡。可到了第四天,或許是感受到了法事的強大壓力,它的態度陡然轉變。原本囂張的聲音變得委婉起來,透過窗戶,用一種帶著討好的語氣請求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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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旅亭聽聞狐怪求和,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波瀾。他回想起這些天狐怪帶來的種種磨難,心中滿是憤怒與委屈。他本可繼續借助張天師和法官的力量,對狐怪窮追猛打,讓它們為之前的惡行付出沉重代價。但葉旅亭生性善良寬容,他看著家中雖一片狼藉,可想到狐怪如今低聲下氣請求和解的模樣,心中的怨恨漸漸消散。他覺得狐怪或許也有自己的難處,這場紛爭若是能就此平息,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於是,葉旅亭找到張天師,言辭懇切地表達了自己不想與狐怪繼續為難的想法,祈求張天師不要再追究此事。
然而,張天師卻麵露難色,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奏章已經拜發上去,實在無法追回了。”
到了第七天,宅院裡突然傳來激烈的格鬥聲,砰砰作響,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廝殺。門窗都被強大的力量震得破落墜地,揚起陣陣灰塵。這打鬥聲震耳欲聾,一直到傍晚時分,仍未停止。法官見情況危急,額頭上滿是汗珠,趕忙檄調其他神靈前來相助。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較量,眾人終於成功將狐怪擒獲。隻見他們齊心協力,把狐怪裝入一個大瓶子裡,隨後一行人匆匆趕到廣渠門外,將瓶子深深埋入地下。
這件事過後,葉旅亭的寬容在鄰裡間傳為美談。人們紛紛感慨,在麵對狐怪如此無理的挑釁時,葉旅亭還能放下心中的怨恨,給予和解的機會,這份寬容實在難能可貴。
我曾經問張天師能夠驅使鬼神的原因,他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隻是按照方法來施行罷了。大概鬼神都受印章的驅使,而符籙是由法官掌管的。真人就如同長官,法官就如同小官吏;真人沒有法官就不能製作符籙,法官沒有真人的印章,他的符籙也不靈驗。這中間有的靈驗有的不靈驗,就好像各個官府的公文、奏章,有的被批準有的被駁回,不能每一件都一定能施行罷了。”這番話很接近事理。
我又問他,假如在空宅或者深山裡,突然遇到精怪,他還能不能製服。他說:“這就好比大官出行,強盜自然會躲避隱藏起來。倘若有不知好歹、猖獗作亂的,突然冒犯了大官的儀仗,即便大官手裡握著兵符,一時之間征調不及,當時也拿他們沒有辦法。”這番話也很實在。
這樣看來,那麼一切神奇的說法,都是牽強附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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