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桑之禍】——
清苑人張公鉞,受命前往河南鄭州任職。到任之後,他住進了官署。官署的庭院中有一棵老桑樹,樹乾粗壯,需兩人合抱才能圍攏,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投下大片的陰涼。
日子久了,張公鉞從仆人口中聽聞,這棵老桑樹可不一般,相傳樹上棲息著神異之物,不少人還曾在夜間瞧見奇異的光影在樹枝間閃爍。仆人們都對這棵樹心懷敬畏,路過時都會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冒犯。張公鉞聽後,心中卻滿是不屑,他是個不信鬼神的人,覺得這些說法荒謬至極,如此怪異的樹留在官署,反倒助長了迷信之風。一想到這,張公鉞心中就萌生出砍伐此樹的念頭。
第二天一早,張公鉞找來幾個身強力壯的衙役,吩咐他們將這棵老桑樹砍掉。衙役們聽到這個命令,麵露難色,其中一個年長的衙役壯著膽子說道:“大人,這樹據說有神靈庇佑,咱們貿然砍伐,會不會……”張公鉞眉頭一皺,不耐煩地打斷道:“休要聽信這些無稽之談,不過是棵老樹罷了,哪來的什麼神靈!此事就這麼定了,速速動手!”衙役們見張公鉞態度堅決,不敢再多說什麼,隻得拿起斧頭,開始砍伐。
隨著斧頭一下下落下,木屑飛濺,老桑樹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在痛苦地呻吟。圍觀的仆人們都麵露驚恐之色,紛紛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不要招來災禍。沒過多久,老桑樹轟然倒地,激起一片塵土。張公鉞看著倒地的老樹,心中湧起一股成就感,覺得自己破除了一個迷信。
當天晚上,月色如水,張公鉞的女兒在房間裡秉燭夜讀。突然,一陣陰風吹過,燭火搖曳,她抬頭望去,隻見一個人影緩緩出現在眼前。這人的臉、手、腳以及衣服帽子,顏色都是深綠色的,散發著詭異的氣息。那人目光冰冷,死死地盯著張公鉞的女兒,厲聲說道:“你父親太蠻橫了,竟敢砍伐我的棲息之所,姑且在你身上顯示一下警告!”張公鉞的女兒嚇得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下意識地大聲呼喊。
聽到呼喊聲,老婦人和婢女們急忙衝進房間。然而,眼前的景象讓她們驚呆了,隻見張公鉞的女兒眼神呆滯,嘴裡胡言亂語,已經精神失常了。老婦人們趕緊將她扶到床上,又是喂水,又是安撫,可她依舊沒有恢複正常。
張公鉞得知此事後,心中懊悔不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闖了大禍。他四處尋訪名醫,希望能治好女兒的病,可所有的醫生都搖頭歎息,無能為力。
後來,經人說媒,張公鉞的女兒嫁給了太仆戈仙舟。本以為換個環境,病情會有所好轉,可沒想到,沒過多久,她就香消玉殞了。
驅逐厲害的鬼怪,毀掉不合禮製的祠廟,這正是狄仁傑、範仲淹這類人才能做的事,如果德行不足以勝過那些神怪,很少有不招致失敗的。張公鉞的經曆,也成為了人們口中的警示故事,告誡著後人,對未知事物,不可肆意妄為。
【宅論奇談】——
在一個閒適的午後,幾位官員與學者齊聚一堂,品茶論道。錢文敏公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緩緩開口,聲音平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諸位,不妨細想,上天掌控的禍福,恰似君主手握的賞罰大權。君主依據臣子的功績與過錯,予以獎賞或懲處,上天又何嘗不是根據世人的善惡之行,降下福運或災禍呢?而鬼神對世間萬象的洞察,就如同官吏們審議事務那般細致入微。官吏們審閱公文、權衡利弊,以定是非,鬼神則明察秋毫,洞悉人心的善惡、行為的正邪。”說著,錢文敏公微微停頓,目光掃過眾人,接著說道:“咱們不妨做個有趣的假設。假設有一位禦史,寫了一份彈劾奏章,上麵言辭鑿鑿地寫道:‘某官員平日裡為人正直,言行皆守道德規範,在官場任職期間,兢兢業業,推行了諸多惠民政策,政績有目共睹。然而,他的宅邸大門朝向所謂的凶方,建造房屋時又犯了凶日的忌諱,如此一來,罪當謫罰。’諸位不妨想想,負責審議這份奏章的上司,會批準這樣的彈劾嗎?上司定會覺得荒唐至極,一個官員的品行與政績才是衡量其的關鍵,怎麼能因房屋朝向和建房日子這類毫無根據的理由就加以懲處呢?必然會毫不猶豫地駁回。”眾人紛紛點頭,對錢文敏公的這番假設表示認同。錢文敏公笑了笑,又拋出另一個假設:“再換個角度,要是有一份舉薦文書,這麼說:‘某官員平時行為不檢點,時常做出違背道德之事,在官場上屍位素餐,毫無作為,所轄之地民生困苦。但他的宅子門徑朝向吉利方位,建造時又恰逢吉日,按照這個功勞,應當得到升遷提拔。’大家說,上司會批準嗎?這顯然也是無稽之談,上司定會將其駁回,斥責舉薦之人的荒謬。官吏們都明白,僅憑這些毫無關聯的風水之說,不足以評判一個官員的升降。既然官吏都不會認可,難道能說鬼神會認可這些荒誕的評判標準嗎?所以,依我之見,陽宅風水之說,實在難以讓人信服。這個比喻再清晰不過了,拿這個道理去質問那些迷信陽宅風水的人,他們根本無法反駁。”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對錢文敏公的觀點表示讚賞。這時,一位年輕的官員忍不住問道:“錢公,您說得確實在理,可現實中確實有一些宅子被大家傳為凶宅,這又該如何解釋呢?”錢文敏公微微頷首,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你說的沒錯,我自己就親身經曆過一些令人費解的事情。在京師,斜對著給孤寺、道南有一處宅子,那地方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我前前後後去那裡參加吊唁活動就有五次之多。每次踏入那宅子,都感覺陰森森的,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壓抑感。曹宗丞學閩曾在那裡居住。他剛搬進去沒多久,有一天晚上,兩個仆人毫無征兆地突然暴斃身亡。事發突然,死因也不明不白,曹宗丞嚇得不輕,第二天就趕忙收拾東西,匆匆搬離了那裡,生怕再出什麼意外。”眾人聽得入神,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錢文敏公頓了頓,接著講道:“還有粉坊琉璃街極北道的一處宅子,那更是邪乎。我去那裡參加吊唁活動多達七次。邵教授大生是個飽讀詩書、性格堅毅的人,他住進那宅子的時候,並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可住進去之後,白天常常會出現一些怪異的現象。有時候,房間裡會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低語,又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有時候,明明沒有人走動,卻能看到家具莫名其妙地移動。邵教授雖然心中疑惑,但他並不畏懼這些怪異之事,還想著要探尋其中的奧秘。然而,最終他還是沒能逃脫厄運,死在了那座宅子裡。這兩件事,我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眾人陷入了沉思,氣氛變得有些凝重。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劉文正公緩緩開口:“諸位,選擇墓地,自古以來就有專門的書籍記載相關的知識和方法;選擇良辰吉日,也有一套完整的禮儀規範。如果真的不存在吉凶之說,那聖人又為什麼要進行占卜呢?隻是,現在的風水術士魚龍混雜,恐怕並沒有真正掌握其中的精髓罷了。真正的風水之道,或許並非如我們表麵看到的這般簡單,也不是現在這些江湖術士所理解的那樣。”劉文正公的話,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眾人心中的疑惑。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讚同,這場關於陽宅風水的討論,也在一片沉思中落下了帷幕,但留下的思考,卻久久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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