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烏鴉發出惱人的叫聲,盤旋在上空,接著,它扇動著翅膀落在了一棵枯樹上,像是焦炭一樣的枯樹上結出一群烏鴉,它們如同這棵樹的果實,更像是蓄勢待發的子彈。一道火光映在烏鴉們的眼睛裡,使得它們的目光更加灼熱,這份灼熱裡帶著饑餓難耐對食物的渴望,而眼前的一切,都是它們想要的……
漸漸地,暗淡的世界裡,傳來了一陣陣哭聲,那哭聲摻雜著女人、孩子、男人、老人的聲音,那些混雜的聲音裡充斥著絕望……
林生像是個遊魂,向著聲音的來處飄了過去。接著,他看見一個軍人,一臉猙獰地站在一個土坡上,端著帶著刺刀的槍,尖刺對準了他的斜下方,下方是一個青壯男人正流著淚,用手裡的鐵鍬鏟著土,往他身前的一個坑裡扔。
那片土直接撲在了一個女人的臉上,和著女人的淚水成了泥,女人緊閉著雙眼,滿嘴泥土地哭嚎著……
烏鴉們躁動起來,對於它們來說,這是一場盛宴,它們時而煽動翅膀,時而挪挪腳,而眼睛裡那份灼熱的渴望愈加強烈了。
林生,像是烏鴉的一份子,站在樹上向前望去……
地獄?人間煉獄!……坑,巨大的坑!
坑裡站滿了被繩子、布帶綁死了的人……
巨大的坑周圍,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在鏟著土,這些男人的上方是帶著武器的兵,這些兵叫囂著、催促著。
一個男人突然轉身,想要用手裡的鐵鍬打死身後那個當兵的,為大夥兒殺出一條血路。可,當他掄起鐵鍬的一瞬間,胸口卻被刺刀深深地紮了進去,男人不管不顧,依舊揮舞著鐵鍬,喉嚨裡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呐喊聲,這呐喊聲震得坑裡的人們都住了嘴,與他一樣拿著鍬的人,都驚懼地看著他。
接著,無數個刺刀紮進他的身體,男人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手裡依舊攥緊著鐵鏟,他雙目瞪出了血,死盯著眼前的兵。突然一口血水噴在當兵的臉上,男人從喉嚨裡發出最後的揶揄聲,卻終於無法支撐,死過去。
當兵的氣急敗壞,費力地掰斷男人的手指,搶過鐵鍬,將男人的頭顱生生地亂剁一通,血腥味使得烏鴉們更加躁動起來。
終於當兵的將那人的頭剁了下來,他將爛兮兮的頭顱、滴著血的頭顱拎在手裡,舉過頭頂,臉上卻是猙獰地大笑……
坑中的人們一片哀嚎,震天地哀嚎、無助的哀嚎、絕望的哀嚎……
林生被剛才的惡夢驚醒。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等著那人被砍,為什麼不馬上飛過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為什麼……自己也會覺得那一絲絲血腥味似乎……帶著點兒甜?
俊豪大酒店,大堂前台。
林生一個人站在結賬處的櫃台後,他已經明顯感受到了腿腳的酸腫感,但他知道,做為一個剛剛新來的實習生,不能有任何抱怨,不能對身後那扇門裡麵的老員工有任何不滿,因為他是新來的。
按照慣例,新來的無論是實習生還是什麼新員工,‘站台’這種事,他們都必將經曆一遍,待到自己成了老員工,便也有資格坐在後麵辦公室裡躲清閒了。
此刻正是下午下午兩點多,處於結賬處的林生倒是沒遇到什麼來這兒結賬的人。反倒是他身邊接待部那邊辦入住的有不少。
領班大姐姐雷曉曉在他出門站台前,剛剛囑咐過他:
‘咱們準五星級酒店的員工,上崗以後,必須要保持微笑服務。可千萬彆忘了微笑服務,小心點兒對麵的大堂經理,他可是有處置權的喲。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馬上告訴我們,打後台電話就行,一個電話,我們就會來支援你!8160彆忘了喲。’
‘處置權’什麼意思?林生不是太明白,但‘權’字,他懂,對於新來的人,那可真是要小心手裡有權的人,誰知道,那些掌著權的人會對他這樣的新人怎麼處置呢?找斜茬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所以,‘大堂經理’這種玩意兒,可是要小心。
隻可惜,眼前這本還沒捂熱的‘應知應會’,還來不及看呢!
所謂‘應知應會’就是每一個新人在上崗前都需要知道酒店的基本信息,比如酒店有多少間客房,客房朝向都有哪些房號,門市價分彆是多少,酒店的功能區都在具體什麼位置,關鍵崗位的分機號碼又是多少,餐廳裡的招牌菜又是些什麼,口味如何等等等等。
林生乾脆用酒店配發的筆,在手心裡寫上‘8160’,以備不時之需。
他抬眼看了看對麵的年輕女大堂經理,再看看像本書一樣的材料,心中不由得苦悶起來,沒想到,學習這個材料,還要偷偷摸摸的,不能低頭,也不能忽視可能來谘詢的客人,這一心兩用倒是不難,可這一眼站崗一眼放哨的,著實是有些難為他了。
他歎了口氣,將材料放在桌上,開始觀察自己的工作區。
工作台挺長,結賬處四個,接待部和自己這邊無縫對接,那邊五個崗!一下子,前台有九個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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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眼前的電腦都長開著,保持一個酒店管理係統的登錄界麵,他是新來的,還沒有自己的id,所以,他所看到的那些枯燥的登錄界麵就一直保持著原樣,想要切屏看彆的,是根本不可能的。
林生記得那個瘋癲的師父曾經提醒過:沒客人的時候不能低頭!
於是,他趕緊正了正身,重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開始認真的審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發現對麵的大堂經理桌案後,原本是一位女士,在他不經意的期間卻換成了一個外國人。這讓林生有些訝異,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這還是他活這麼大,頭一次和一個真正的外國人同處一個工作環境,此刻的他有些小激動,畢竟學了這麼多年的英語,還在這方麵小有所成的他,不知道能不能和一個真的老外好好探討探討。
正想到這兒,他壓抑住自己那稍有些激動的情緒,想到了出門前老媽對自己的囑咐:多乾活,少說話。
本就靦腆內向的他,因為這句囑咐,也更加封閉起來。想著還是不要招惹什麼是非才好,目前還是抓緊看那個‘應知應會’才行。
不過,既然守著大堂,那些紙麵的東西不如先放放。環顧四周,這讓林生有了對酒店大堂直觀的認識。
遠處鋼琴前一個紳士裝扮的男人,坐在他右手前方大堂吧裡正在演奏鋼琴曲,曲調悠揚襯得整個大堂的氛圍顯得莊重氣派。一陣陣暗香環繞整個酒店,那味道很輕柔,讓人心曠神怡。
大堂吧距離酒店大門口不遠,服務員正在忙碌著。接著沿著酒店右手邊是一個名表店,很多世界名表在那裡,店主卻不是酒店的人,而是個南方老板,經常會帶著外國客人來前台幫忙翻譯。後來他才知道,那些所謂的世界名表,大多來自南方某小商品批發市場或是走私貨,甚至是贗品。
挨著名表店的,是酒店的一個服務崗,叫禮賓司,禮賓司櫃台很小,和演講台差不多大。大門左手邊向裡走,是雪茄煙店。裡麵是專業且全麵的用具,當然還有世界著名的雪茄。保潔阿姨每天一早都要認真的擦拭這些店鋪的落地玻璃,擦得認真,一個指紋都不會落下。現在那個個子不高的保潔阿姨還在一刻不停的忙碌著,這讓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母親也是保潔員,隻不過工作地點在一個外企公司,也不知道,老媽是不是也這麼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