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深處的林中小屋,邊月跌倒在地板上躺了半天,才艱難的從臥房中拿出紗布來裹自己的傷口。
她的身上,臉上,都有被野獸利爪抓過的痕跡,流淌在地上的血也是黑色的,散發著腥臭的氣味。
這次,最裡麵的一處陣法裂開了,她需要走得更深。黃泥村那裡沒她想的那麼不重要。
也是,如果當真不重要。田老太不會找上門來。
黃泥村的人上門,就是一個圈套。
田老太借鬼魂之事勾起她的興趣,將她請到黃泥村去。
到了黃泥村,又讓她看出黃泥村中陣法有損,請她到張家祠堂,再讓她看到白清音的畫像。
以她對白清音的在意程度,看到白清音留下的畫像之後,必定在腦子裡腦補很多陰謀詭計。
田老太再出來殺她,就像是白清音在黃泉下做實了她所有的腦補和猜測。
所以,她在反殺了田老太以後,一定會再生疑心,生怕再中白清音的算計,轉而回頭去調查白清音的畫像。
隻要她回去,就一定會發現那座地下石室。
張家祠堂的地下石室中,有白清音為邊月準備好的無期徒刑。
以她的本事,控製黃泥村的人接著給她養魂珠沒問題。吃了魂珠,她就得跟白家那些死鬼一樣,一輩子守在那間石室。
不對,她比那些白家死鬼還不如,她還得時不時出來給白清音看著另一處禁製。
白清音大約也想到了她會找人頂鍋代勞,但是她已經拿邊月沒辦法了。
自從邊月意識到,白清音對她有隱而未現的恨之後,她就在不斷的對抗白清音。
師徒二人最長的冷戰期,是邊月出國十二年,中間她們沒通過一次電話。
白清音怨恨邊月不是任她擺布的木偶,邊月怨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將她當做真真正正的人。
如今她這一身的傷,像是白清音在死亡另一頭對她輕蔑的嘲笑:看,誰讓你不聽為師的話?
這就是你的下場!
整整躺了三個小時,邊月終於有了一絲力氣,她慢慢的爬起來,耳邊野獸的尖叫忽遠忽近,不甚清晰。
從衣服口袋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
橘紅的火焰點燃香煙,邊月坐在窗邊,怔愣的看著屋外的暴雨。
這次天降隕石,又引起靈氣暴動,隻怕外麵的災害還在加劇。
她在想,這個星球怎麼了?
自己應該怎麼辦?
《涅盤聖法》修煉到第十層時,有一項神通,便是化身鳳凰,以鳳凰肉身,橫渡虛空,在宇宙中橫行。
可是那對邊月來說,實在太過遙遠。
她暫時離不開地星,隻能與這裡的人類共沉淪。
手中的香煙慢慢燃儘,邊月有些無奈的靠在椅背上,長腿伸直。昏暗的光影裡,神情冷硬,卻又帶著一些落寞。
她或許當真要如了白清音的願,為她白族守著的那些秘密奮鬥終生吧?
休息夠了,邊月找出木屋中,自己上次帶來的雨傘,撐著慢慢往山下走。
她這次好一些,沒像上次那樣被打得下不來床,不過是暫時不宜動用靈力而已。
山中危險,各種毒蟲、瘴氣已經夠難纏了,還有一些野獸趁著邊月虛弱,不遠不近的跟著她。
修真者的血肉是美味的,哪怕她中毒受傷,傷口還散發著腥臭味兒,那些野獸也能聞到她血液裡的甜味兒。
邊月不緊不慢的從戒指裡拿出一把槍,這玩意兒還有一個更貼切的名字——太奶召喚器。
“嘭!”
“嘭!”
“嘭!”
離邊月最近的一頭棕熊被她爆頭之後,剩下的那些野獸都慢慢的開始往後退。
邊月不緊不慢的走到那頭熊的屍體邊上,先是挖出它的熊膽,然後粗粗的剝下熊皮,再斬下熊掌。
這下,連那些暗中盯著她的大型野獸也離開了。
邊月下山的路上遇到一個人,一個她覺得不可能在這裡遇到的人。
千靈猙獰著臉,用桃木劍一下一下的戳著一個男人的屍體,身上的白衣被鮮血染紅,又被大雨淋濕,氤氳成涼薄的水紅色。
她在雨中大聲的咆哮、哀嚎,全然丟了她世家女兒的矜持與禮儀,像是受傷的野獸。
邊月怔愣了一下:這個女人現在的樣子,還真像她無數個午夜醒來,看到鏡中自己的模樣。
“千大小姐。”邊月淡淡的喊了一聲,喚回一絲千靈的理智,她看著邊月,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世界還真小,可我不想被你看到這麼狼狽的樣子。”
邊月轉身,當做沒看到她在發瘋:“你隨意。”
她一向很懂得尊重他人意願。
“咚!”一聲悶響,身後的人已經暈了過去。
邊月:“……”
雨水衝刷著千靈那張與邊月有九分像的臉,她就這麼看著,心底裡有一絲隱秘的暢快,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難言的晦澀。
千靈是這世界上的另一個她,一個在光明中長大,可以理所當然享用世界上所有善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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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約是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的,被愛、被尊重,受到良好的教育,有光明的前途,甚至能許下保家衛國這種極度浪漫主義與英雄色彩的夢想。
明明是一樣的麵容,相似的血脈,一個如仙,一個如魔。
邊月討厭千靈,但她極力壓製這一絲討厭,儘量讓自己不在她麵前失了風度。
好像這樣,就能掩蓋她身上另一半肮臟卑劣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