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一聲門軸轉動的長音,刺破了黎明前最後的死寂。
這聲音不高,卻沉甸甸地砸進巷內巷外,每一個藏匿處的耳朵裡。
竹門向內推開。
晨曦的第一縷光線勾勒出那道纖瘦的輪廓。
洛青鸞仍是一身素衣,臉上沒什麼表情。
眼前的滿城風雨,在她那裡,不過是又一個需要推門走出的清晨罷了。
她信步走到院中石桌前,盤膝落座,一舉一動都輕巧得不沾塵埃。
手腕一轉,一隻通體素白的玉盤擱在了桌上。
盤裡三枚丹藥,色澤混沌,無光無香,瞧著和三顆路邊的石子沒兩樣。
偏就是這三顆不起眼的“石子”,讓暗處無數窺探的神念,根根倒豎。
“吼……呼……”
院子角落,那頭巨熊龐大的身軀翻了個個兒,鼾聲沉悶,在地麵上滾過。
一股雷霆與草木交織的霸道妖威,似有若無地散開,警告著所有不速之客。
一人,一熊,三顆丹。
場麵簡單,甚至有些寒酸,卻無端生出一股叫人喘不過氣的壓力。
“裝神弄鬼!”
李家府邸的閣樓裡,李長風透過法器鏡麵,將一切儘收眼底,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
“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
一息,兩息……時間在凝滯的空氣裡爬行。
洛青鸞就那麼坐著,眼簾低垂,身形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晃動,真和石雕泥塑沒了分彆。
她不言不語,不吆喝,不拿正眼瞧任何一個方向。
這份極致的安靜和無視,攪得暗中那些人,心頭愈發煩亂,氣息都跟著粗重了幾分。
終於,巷口的陰影裡,一個身影按捺不住,走了出來。
那是個獨眼中年人,麵皮精悍,太陽穴墳起老高。
“是血手屠夫錢三!”
暗地裡,有人倒抽了口涼氣,壓低了聲音。
“這瘋子可是金丹中期,手上的人命官司,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錢三一步步踱到聽竹苑門口,站定。
他那隻獨眼滴溜溜地轉,貪婪的火苗在眼底跳動,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院裡空空蕩蕩,沒有半分陣法痕跡。
唯一的麻煩,就是那頭還在打呼嚕的畜生。
他朝著院裡的洛青鸞遙遙一抱拳,嗓音跟破鑼似的。
“小姑娘,你這‘紅塵丹’,怎麼個賣法?”
洛青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陳凡的聲音,卻在她識海中懶洋洋地響起。
“丫頭,彆理他,讓他尷尬。”
“這叫晾著,是談判的第一步,先打掉對方的心理預期。”
洛青鸞心中了然,繼續保持入定姿態。
錢三的臉皮抽搐了一下。
被一個黃毛丫頭當眾無視,讓他金丹修士的麵子有些掛不住。
他加重了語氣:“我問你話呢!這丹藥,到底賣不賣?給個價!”
陳凡:“繼續,讓他吼,吼得越大聲,他就越被動。”
洛青鸞依舊不動如山。
錢三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金丹期的威壓不受控製地溢出一絲,籠罩向庭院。
“你找……”
“吼!”
他那個“死”字還沒出口,角落裡的熊大忽然發出一聲不耐煩的低吼,隻是翻了個身,一股狂暴的妖氣便如山洪般衝刷而出。
噗!
錢三如遭重擊,臉色一白,蹬蹬蹬連退三步,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
他眼中的貪婪瞬間被驚駭取代!
這頭熊……比傳聞中還要恐怖!
就在這時,洛青鸞終於睜開了眼。
她的目光清冷如雪,淡淡地掃了錢三一眼。
“此丹有靈,擇主而生。”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它若選你,分文不取。”
“它若不選你,傾儘天下,也換不來一粒塵埃。”
陳凡在識海裡打了個響指。
“漂亮!這幾句台詞,逼格直接拉滿!”
“核心思想就是:這不是商品,是機緣!把定價權,從我們手上,轉移到虛無縹緲的‘緣分’上!”
錢三愣住了。
暗中所有的窺探者,也都愣住了。
什麼意思?
不賣?
白送?
這番話,徹底打亂了所有人的預想。
錢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死死盯著那三枚丹藥,咬牙問道:“那要如何,才知它選不選我?”
“你若需問,便是不選。”
洛青鸞說完,再次閉上了眼。
“噗——”
這次,錢三是真的氣血攻心,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這天,是徹底聊死了。
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在全城大佬的注視下,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