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刺入皮膚的瞬間,林浩沒有退縮,反而向前一送,整根沒入左臂印記深處。那不是血肉的阻力,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在抗拒——像是靈魂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冷風灌進識海,無數雜音蜂擁而至。
“救人……你如何能做到?”
“係統已毀,你不過虛名之醫。”
“陳青陽已逝,你執著的不過是幻影。”
聲音從四麵八方壓來,不是幻聽,是記憶被篡改後的回響。他看見自己跪在手術台前,手裡攥著斷裂的銀針,陳青陽倒在地上,胸口插著那枚曾共鳴過的玉符。畫麵真實得讓他指尖發麻,可就在他要伸手去探對方鼻息時,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陳青陽從不用玉符。
那東西是係統生成的虛影,而真正的血契,是心跳對心跳的共振。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炸開在口腔裡,不是為了提神,是為了確認痛感的方向。痛從舌尖傳到大腦,清晰、線性、可追溯。而幻境裡的痛,總是毫無來由地炸在胸口或後腦。
“我不是靠係統活著。”他低聲說,聲音在灰白空間裡蕩出微弱回音,“我是靠紮了十年的針,救了三百一十七個病人,才活到今天。”
這話沒人聽,但他必須說出口。
銀針繼續上行,沿著手厥陰心包經逆向推進。每前進一分,皮下就浮起一道金紋,像電路板上的導線被逐段點亮。這不是玄玉靈鑒的輔助,是殘存針感與血契頻率的自我校準。他能感覺到,玉佩碎片在胸口微微震顫,不是回應係統,是在回應這支由他親手刺入的針。
三寸之後,針尖觸到了某種臨界點。
嗡——
整根銀針突然軟化,金屬結構崩解,化作一道液態金流順著經脈衝向心臟。那不是靈氣,也不是能量,更像是一段被封存的古老醫道協議,在係統崩潰後依然深埋於血脈之中,此刻被銀針激活,如電流般順著經脈衝向心臟。金流所過之處,舊傷潰爛的經絡重新接續,枯竭的識海底部泛起漣漪。
裂縫開始塌陷。
不是崩塌,是主動收束。灰白空間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四周的虛無向中心擠壓。林浩單膝跪地,左手撐住地麵,右臂仍高舉著那截隻剩半寸的針柄。他知道,這不是結束,是門要開了。
可門後是什麼,沒人告訴過他。
他閉上眼,不再抵抗那股撕扯意識的力量,反而主動鬆開所有防線。肌肉記憶、醫案經驗、鑒寶時的直覺、修真路上的每一次靈氣引導——全都不再依賴係統回放,而是任它們在腦海中自然流淌。就像小時候爺爺讓他背《黃帝內經》時說的那樣:“彆背字,背氣。”
氣對了,人就對了。
突然,左臂印記爆發出一陣灼熱,不是痛,而像有團火從骨頭裡燒出來。那火不傷身,反倒把他這些年壓在心底的東西全烤了出來——
他記得第一個被他用針灸救醒的農民工,醒來第一句話是“老板還得結工錢”;
記得在古玩街低價收下的殘破瓷碗,後來發現是明代官窯孤品,轉手換了三個月房租;
記得陳青陽第一次見他時,叼著根草莖說:“你這人,臉比藥苦,針比話快。”
這些事沒一件驚天動地,但每一件都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而此刻,它們不再是記憶碎片,而是化作一股暖流,在血脈中循環往複,與那道金流交彙,形成一條螺旋上升的通道,直通識海深處。
空間徹底塌陷。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霧彌漫的虛空。霧氣帶著熟悉的氣息——草藥熬乾後的焦香,混著老銅器氧化的微腥。這味道他太熟了,濟世堂地下那口老井,每逢雨季就會泛起同樣的氣味。
霧中浮現一道光門,門框由七段殘玉拚合而成,其中兩塊正對應他胸口的玉佩和左臂印記。門未開,卻已有波動傳出,頻率正是“三長兩短”。
他知道,這是最後的考驗。
不是考他有多強,而是問他——你信嗎?
信那個肯用血滴在針尖上的人?
信那段無需係統驗證的共振?
信自己哪怕被全世界否定,也從未真正放下過銀針?
林浩站起身,撕下左袖,露出仍在滲血的傷口。他用指尖蘸血,在手臂上寫下四個字:二、五合啟。
筆畫剛落,血字自燃,火焰呈青色,順著血脈蔓延,一路燒至心口。玉佩殘片應聲裂開一道細縫,不是毀壞,而是蛻殼。一道全新的紋路從裂縫中浮現,與左臂印記遙相呼應,最終在皮下交織成一枚太極狀靈紋,外圍纏繞著類似古篆“醫”字的符文。
沒有雷劫,沒有天降異象,甚至連風都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