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到了泰山,正趕上昭真祠主持要用香火錢擴開、重修登山山道。俺就把剛到手的三五千兩銀子捐給了昭真祠。
泰山上先前的登山石階有些地方過於狹窄,有些過於陡峭,有些地方還沒有石階。
昭真祠的主持說感應碧霞元君旨意,要把香火錢全用到這項工程上。如今已經召集到不少石匠,也有不少善男子們自發來此幫工。
俺自然也加入到其中,就跟主持討要了一段兒險要的位置,保證能把石階修好。
這活兒其實也簡單,因為可以就地取材,在山道旁邊的山體、河穀上取石即可。
俺每日勞作,有人時就掄著錘鑿,沒人時就用肉掌,開山劈石,雕鑿石階。夜間還把五鬼弄出來搬運巨石。。。俺又不做壞事,在這山上也不怕那聖靈來找俺麻煩。
就這樣,俺一人能乾百十人的活計。
一晃兒到了三月底,俺負責的那段兒路已經徹底完工。
明日就是三月二十八,天齊聖帝降誕之辰,山下東嶽廟又是一年一度的大廟會,可以去泰山擂那裡耍耍去了!以前總是錯過,這次正好趕上!
俺到山頂昭真祠裡跟主持交了差事。第二天二更天,俺咬著一顆案上供果就下了泰山。
黑暗裡的東嶽岱廟裡外已經彩旗招展,人潮湧動。各地來的客商早就擺好了攤位,南北貨物應有儘有;賣吃食的小販也到處都是。這架勢,比孟州城外的快活林還要興盛百倍。
東嶽廟大門緊閉,上香的人被軍士控在門外十丈之外。
三更天,聽得廟裡一派鼓樂響,乃是泰安知州帶著那些貴人派來的香官燒頭道香與聖帝上壽。
四更天了,廟門大開,軍士讓路。燒香的人,亞肩疊背、摩肩接踵,推擠著往裡趕。偌大一個東嶽廟,一湧便滿了。
等俺也擠進裡麵,好家夥,到處是人,搶不到殿裡門前去的人,就遠遠跪地,叩頭祈禱。。。最後,進來的多,出去的少,人越來越多,連那廊屋脊梁上,都上去人了。
天貺大殿,還是雄渾如以前,金碧輝煌,光彩奪目。它正南闊地上,用帶皮的杉木樹乾紮縛起一個一丈高的擂台,五寸厚木板台麵上還用紅氈鋪了。這擂台又叫獻台,有打擂娛神、相撲獻聖之意。
獻台正北對著大殿的一麵無人,這是天齊聖帝要看的,也便宜了泰安知州這些官員跟著享福。
獻台其他三麵就人頭湧動,水泄不通。
圍觀的眾人聲音鼎沸,紛紛說今年有個頂級的撲手、絕對的好漢,是太原府人氏,姓任名原。此人身板兒很硬,高有一丈,五大三粗。他自號擎天柱,口出大言,說道:‘相撲世間無對手,爭跤天下我為魁。’,這人的本事也確實爭氣,連接兩年都在廟上爭跤,百十場爭鬥不曾有對手,拿了若乾利物。今年又貼招兒,單搦天下人相撲。還立了一麵木牌,上麵寫著“太原相撲擎天柱任原”;傍邊兩行小字道:“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蒼龍。”
。。。這話俺聽著熟悉,是李忠說過,不過他說的是:“拳打南山養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
眾人又說,任原的木牌夜來被一個身高僅有六尺的小小後生貨郎扯扁擔打得粉碎,說這叫劈牌放對!是要不死不休的!
嘿嘿,這個任原怕又是一個蔣忠!蔣門神!
那蔣忠,身高也九尺多,說是使得好槍棒,拽拳飛腳,相撲為最。也曾經自誇大言道:‘三年上泰嶽爭跤,不曾有對;普天之下,沒我一般的了!’,看看,三年都是第一!這任原才兩年第一。
那蔣忠的本事在俺眼裡也就一般,被俺一腳打趴,兩拳下去就喊饒命。後來口服心不服,跟張都監一起耍陰招兒,收買兩個解差,又派兩個徒弟要在路上殺俺,卻被俺殺死在飛雲浦中。後來在都監府後院鴛鴦樓上,蔣門神被俺一刀劈倒割了腦袋。
任原今年若還是勝了,估計也會攀上一個官員去哪裡撈偏門發財。。。時過百年,聽說泰山擂出身,能進軍伍做官這條路途這兩年已經徹底行不通了!說是文官們十分抵製,趙佶也無可奈何。。。
就是不知道那身高六尺的後生是誰,敢跟一丈高的巨漢搏命相撲,想必本事厲害。
俺看周圍,朝著嘉寧殿,也紮縛起山棚。棚上都是金銀器皿,錦繡段匹。門外拴著五頭駿馬,全副鞍轡。。。這是今年泰山擂頭名的利物,還是值不少銀子的。
天貺殿門外月台上,泰安知州坐在那裡彈壓場麵。他還帶著一眾官吏、豪紳,此時人人麵帶微笑,都坐在今日擺放的交椅上。知州麵前還安放了一張桌案,案上有茶水果盤兒。前後自然有皂衣公吏,環列了七八十對。
卯時到了,泰安知州下令禁住燒香的人,要看今年第一場相撲獻聖。
一個年老的部署,拿著竹批,從木梯上了獻台,參神已罷,便請今年相撲的對手出馬爭跤,自然是由那任原做第一個擂主。
隻見人如潮湧,十數對哨棒高高舉起,擠開人群擁了過來,後麵四人舉著四把繡旗,一條巨型大漢坐在八人抬的光板轎上,頭戴黑綢英雄巾幘,身穿斑斕繁花蜀錦大襖,腰裡紅綢搭膊。真有揭諦儀容,金剛貌相;有李存孝打虎之威,楚霸王拔山之勢。這賣相比蔣門神高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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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轎前轎後,有五六十個光著上身,兩臂都是刺青花繡的彪形大漢,這些閒漢估計都是任原收的徒弟!那花繡看著都是統一模式的。他們前遮後擁,抬著任原從北麵來到獻台邊上。
那老年部署請任原下轎來,從台階登上獻台。任原的五六十徒弟也不離開,就在獻台邊,一周遭都密密地立著。
老部署溫言好語的慰問了任原幾句。
任原傲然道:“我兩年到岱嶽打擂,奪了頭籌,白白拿了若乾利物。今年必用脫膊!”
說罷,一個拿水桶的上來。任原解了腰間搭膊,除了頭上巾幘,虛籠著蜀錦襖子,朝天貺殿叉手,喝了一聲“拜見天齊爺爺!”的參神喏,接過水桶受了兩口神水,這才脫下錦襖,露出油亮上身。
看任原,頭發梳的溜光,抓髻用紅綢纏的結實,綰一窩穿心紅角子;說是脫膊,也算光著膀子,卻沒光著上身:主腰上排數對金鴛鴦踅褶襯衣,三串帶兒拴十二個玉蝴蝶牙子扣兒,腰係一條絳羅翠帶。這是把心窩肚臍這些要害都護住了;下身護膝中看著甚是堅挺,估計有銅襠銅褲,繳臁內有鐵片鐵環。紮腕牢拴,踢鞋緊係。這力士造型還真像架海擎天柱、降魔斬將人。
圍觀的大眾看他穿的華麗,都齊聲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