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能對抗那血玉的邪氣!能安撫心神!
陸硯立刻將這塊“鎮魂石”緊緊攥在手裡,感受著那股溫潤的暖意,仿佛在無邊黑暗的深海中抓住了一塊浮木。他迅速將烏木盒子蓋好放回暗格,又把書桌費力地推回原位,擋住那個秘密。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張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契約書和旁邊幽幽暗暗的血玉。時間緊迫!子時前!他必須在子時前找到那個陳婆!刻碑的工具……必須帶上!萬一……萬一真需要用到那“活人碑”……
他衝到工作間角落,那裡立著一個半人高的帆布工具包。他一把扯開包口,將裡麵常用的刻針、鑿子、大小不一的錘頭、磨石等工具一股腦倒在地上,發出哐當一陣亂響。隻挑了幾把最鋒利、最趁手的刻針和一把小號精鋼錘塞進包裡。然後,他又飛快地抱起了昨晚用來壓住血玉的那塊半人高的青石碑粗胚。
石碑沉重異常,冰冷的石麵硌著他的手臂。這塊粗胚石質細密堅硬,是上好的墓碑料子,已經初具碑形,隻是表麵粗糙,尚未打磨刻字。如果……如果真的需要立“活人碑”……這就是現成的材料!
他將沉重的石碑粗胚艱難地塞進那個帆布工具包裡,包帶被繃得緊緊的。又飛快地將地上那張冰冷的契約書撿起,連同那塊散發著陰寒氣息的血玉,用一塊厚實的粗麻布緊緊裹了幾層,也塞進了工具包的夾層。手指隔著麻布觸碰到血玉的瞬間,那股冰針紮刺般的寒意再次傳來,但掌心的“鎮魂石”立刻散發出一股溫和的暖流,將那寒意抵消了大半。
最後,他緊緊攥著那塊溫潤的“鎮魂石”,深吸一口氣,背上那個沉重無比的帆布工具包。工具包的帶子深深勒進他單薄的肩膀,但他此刻已感覺不到疼痛,隻有一股近乎瘋狂的求生意誌在支撐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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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開店門,外麵陰沉的天光湧了進來。雨後的空氣冰冷潮濕,帶著泥土的腥氣。隔壁博古軒門口依舊拉著警戒線,幾個警察還在忙碌。王胖子和其他幾個街坊聚在不遠處,對著博古軒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陸硯低著頭,用衣領儘可能地遮住半張臉,背著沉重的工具包,腳步匆匆地沿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向著長街的另一頭,向著槐蔭巷的方向,疾步走去。他不敢看隔壁,不敢看那片暗褐色的血跡,更不敢看那些街坊鄰居投來的、帶著各種猜測和憐憫的目光。
槐蔭巷,是槐蔭老城最深處、也最破敗的一條巷子。據說早年巷口有棵巨大的老槐樹,後來枯死了,但名字留了下來。巷子狹窄曲折,兩側是低矮破舊、擠擠挨挨的老房子,牆壁斑駁,爬滿了濕漉漉的青苔。路麵坑窪不平,積著渾濁的泥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垃圾腐敗的酸臭和某種不知名草藥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不適的氣味。
巷子裡光線昏暗,即使是白天,也顯得陰沉沉的。偶爾有穿著邋遢的老人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眼神渾濁麻木地看著陸硯這個明顯是外來的、背著巨大包裹的年輕人走過。那種目光,帶著一種被漫長歲月磨平了棱角的漠然和死寂。
陸硯按照爺爺筆記裡的描述,一直走到巷子最深處。果然,前方出現了幾級歪歪斜斜、長滿青苔的青石台階。台階儘頭,是幾戶更加破敗的老宅。
一、二、三……陸硯默默數著台階旁低矮的門戶。青石階第七戶……
找到了。
那戶人家的院牆是用不規則的石塊和碎磚胡亂壘砌的,牆頭長滿了枯黃的雜草。一扇歪斜、油漆剝落殆儘、露出裡麵灰白木質的院門虛掩著,門板下沿已經朽爛,露出一個不小的破洞。而最顯眼的,是院牆上方,探出幾根虯結扭曲、光禿禿的枝椏——正是院中那棵老槐樹的枯枝。
就是這裡!
陸硯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走到那扇破敗的院門前,定了定神,抬手準備敲門。
吱呀——
他的手還沒碰到門板,那扇虛掩的、朽爛的院門,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陰風吹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緩緩地、自行向裡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複雜的味道從門縫裡撲麵而來。濃重的、仿佛沉積了百年的香火煙氣,混合著極其刺鼻的草藥味,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於動物巢穴的腥臊氣息。這味道嗆得陸硯喉嚨發癢,忍不住想咳嗽。
門縫裡一片昏暗,什麼也看不清,隻有那濃烈的氣味如同實質般湧出。
陸硯握著“鎮魂石”的手緊了緊,那溫潤的暖意給了他一絲支撐。他咬了咬牙,伸手推開那扇沉重的、仿佛隨時會散架的門板。
吱嘎——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徹底洞開。
院子很小,地麵是踩實的泥地,坑窪不平,積著渾濁的泥水。院牆角落堆滿了各種雜物:破瓦罐、爛木桶、曬乾的不知名草藥捆……一片狼藉。而院子的正中央,果然矗立著一棵巨大的、已經完全枯死的老槐樹!
那老槐樹樹乾粗壯得驚人,需要兩三人合抱,樹皮黝黑皸裂,如同乾涸龜裂的大地,布滿了深深的溝壑。整棵樹沒有一片葉子,所有的枝椏都扭曲著向上伸展,如同無數隻乾枯僵硬、絕望伸向天空的鬼爪!在陰沉的天光下,這棵枯死的巨樹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和壓抑感,仿佛一個被釘死在大地上的巨大亡魂。
樹下,背對著院門的方向,放著一張破舊的藤椅。
藤椅上,似乎坐著一個人影。
那人影裹在一件極其寬大、顏色灰敗、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舊棉袍裡,身形佝僂瘦小,頭上似乎包著一塊同樣臟汙的布巾。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麵對著那棵枯死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槐樹,仿佛與那死寂的樹融為一體。
整個小院靜得可怕。隻有門軸搖晃的餘音在空氣中微弱地回蕩。
“請問……”陸硯清了清乾澀發緊的嗓子,聲音在這死寂的小院裡顯得格外突兀,“是陳婆嗎?”
藤椅上的佝僂身影,紋絲不動。仿佛一尊泥塑木雕。
陸硯的心懸了起來,向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加重了聲音:“陳婆婆?我是陸九斤的孫子,陸硯!我爺爺陸九斤讓我來找您!”
當“陸九斤”三個字出口的瞬間——
藤椅上的身影,極其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關節僵硬、仿佛生了鏽的轉動。
一顆頭顱,一點一點地,從寬大的舊棉袍領口裡轉了過來。
一張臉,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陸硯的呼吸,瞬間停滯。
那張臉……與其說是人臉,不如說更像是一張被揉皺後又勉強展開的、風乾的樹皮!皮膚是那種毫無光澤的、死氣沉沉的灰褐色,布滿了刀刻般的深壑皺紋。整張臉乾癟得幾乎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得如同兩個黑洞。
而最讓陸硯頭皮炸開、渾身血液幾乎凍結的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沒有眼白!
或者說,整個眼眶裡,隻有一片濃稠得化不開的、如同最汙濁泥潭般的漆黑!那漆黑之中,沒有任何光亮,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虛無和死寂!
這雙純黑的眼睛,此刻正“看”著陸硯。
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寒意,如同潮水般從那佝僂的身影上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小院。連陸硯掌中那塊溫潤的“鎮魂石”,似乎都微微顫抖了一下,散發出的暖意被這股寒意瘋狂地壓製、驅散!
枯死的槐樹虯枝在無聲的陰風中微微晃動,如同鬼影幢幢。
那“陳婆”乾癟如同樹皮般的嘴唇,極其緩慢地嚅動了一下,一個沙啞、乾澀、仿佛砂紙摩擦枯骨的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陸硯的腦海裡響起,冰冷得不帶一絲活人的氣息:
“九斤……他……終於……也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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