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石仔的意識沉在冰冷的虛無之底。左手手背上那個強行撕開的、吞噬規則逆流的粉紫蝕洞,如同一個通往歸墟的微型黑洞,正瘋狂地吮吸著他殘存的靈魂。死寂、怨毒、冰冷…無窮無儘的汙穢規則如同億萬冰針,刺穿、凍結、撕裂著他意識中每一寸還能感知痛苦的區域。沒有慘叫,沒有掙紮,隻有一種被徹底溶解、歸於永恒的冰冷消融感。
結束了?用這殘破的錨點,吞下反噬的毒藥,然後…化為虛無?豆芽…柱子哥…聚落…
最後一點微弱的執念,如同沉入深海的螢火,在絕對的黑暗裡閃爍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
陸硯診所,地下室。
粘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屍油,包裹著冰冷的金屬手術台。空氣裡,消毒水的刺鼻、陳年血鏽的腥甜、以及深層菌蝕的甜腥腐敗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墓穴氣息。
手術台上,陸硯的身體如同大理石雕刻的屍骸,蒼白,冰冷,毫無生機。隻有胸口那個巨大猙獰的傷口,在無聲地昭示著曾經的慘烈。汙穢的菌斑和暗金膿液勉強“縫合”的裂口邊緣,此刻正汩汩地滲出粘稠的、散發著粉紫熒光的膿液,順著蒼白的皮膚流淌,滴落在冰冷的金屬台麵上,發出極其細微的“嘀嗒”聲。
纏繞在他身體和手術台上的汙血鎖鏈虛影,在石仔以錨點蝕洞吞噬掉大部分規則逆流後,變得有些虛幻、不穩定,如同信號不良的投影,閃爍著,卻依舊頑固地禁錮著這片空間。
絕對的死寂。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就在這片連塵埃都停止飄落的死寂中——
“嘀嗒…”
又一滴粘稠的膿液,從陸硯胸口的傷口邊緣滲出,滾落。
在這滴膿液落下的瞬間,傷口深處,那點被重重汙穢包裹的、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銀藍色星火——囡囡火種核心殘留的最後一點星火——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
不是閃爍,是搏動。如同沉眠億萬年的心臟,被注入了一絲微弱的電流。
隨著這微弱的搏動,包裹它的、如同沸騰油汙般的葉無涯神性膿液,被極其細微地推開了一絲縫隙。一絲純淨的、微弱的淨化氣息,如同穿過石縫的微風,悄然滲透出來。
這氣息太過微弱,連近在咫尺的塵埃都無法擾動。
然而,當這絲純淨的氣息,觸及到傷口邊緣那些正貪婪搏動、試圖汲取更多汙穢養分的粉紫色菌絲時——
“滋…”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湮滅聲響起!
如同燒紅的針尖刺入了雪片。
那幾縷接觸到淨化氣息的粉紫菌絲尖端,瞬間變得焦黑、枯萎!如同被投入強酸的活蟲,劇烈地抽搐、蜷縮,隨即化作幾點細微的黑色灰燼!
這微弱的湮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這片絕對死寂的黑暗裡,激起了第一圈漣漪。
陸硯那覆蓋著冰霜般死寂的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那雙蒼白、修長、如同精密手術器械般的手指,在冰冷的手術台邊緣,極其緩慢地…彎曲、收緊。指關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殘留的、早已乾涸發黑的契約之血痂中。
“呃…”
一聲極其沙啞、如同砂紙摩擦金屬的、幾乎無法辨彆的呻吟,從他乾裂的唇間艱難地擠了出來。
這聲音微弱得如同幻覺,卻打破了地下室裡維持了不知多久的絕對死寂!
仿佛被這聲呻吟喚醒,手術台周圍散落一地的、那些焦黑的簽筒碎片,表麵早已黯淡的暗紅契約之血痕,如同接觸到了氧氣餘燼,極其微弱地…亮起了一絲暗紅的光暈!光暈如同垂死螢火,明滅不定,卻固執地存在著。
與此同時,陸硯胸口傷口深處,那點銀藍星火的搏動,似乎…有力了一絲。它如同在汙穢泥沼中掙紮的幼芽,開始極其緩慢、卻無比堅定地,向外擴張著那絲純淨的微光。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讓周圍沸騰的汙穢膿液被推開更多,都讓幾縷貪婪的粉紫菌絲化為灰燼!
禁錮著他的汙血鎖鏈虛影,在這股微弱卻新生的淨化意誌衝擊下,發出了極其細微的、如同金屬鏽蝕斷裂般的“哢…哢…”聲,閃爍的頻率變得更加紊亂。
陸硯的身體依舊冰冷僵硬,如同石雕。但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緊蹙的眉宇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最深沉的死亡凍土下,極其艱難地…複蘇。
那是一種冰冷的、絕對的、如同手術刀般鋒利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