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眼尖地發現了石壁下一些早已破敗的帳篷殘骸，立刻叫了起來：“你看，這裡有一些廢棄的營地！”
婕德聞聲，立刻警惕起來，她快步上前，仔細地查看著那些被風沙侵蝕得隻剩下骨架的帳篷，以及散落在周圍的、早已生鏽的器物。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欸，前麵還有…營地？熒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她說著，便獨自一人向更深處跑去，那矯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一塊巨岩之後。
“熒，婕德她好像不太對勁。”派蒙擔憂地飛到熒的身邊。
左鈺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殘骸，他能感覺到，這裡殘留著一些不甘與絕望的怨念，顯然，那些“倒黴”的部族成員，並非都是死於天災。這片看似平靜的峽穀，實則是一處殺機四伏的獵場。
沒過多久，婕德便回來了，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那雙明亮的眼眸中，充滿了困惑與一絲被欺騙的憤怒。“是塔尼特的營地…還有他們的記錄。”她從懷中掏出一塊破碎的、用特殊鞣製工藝處理過的皮卷，上麵用部族的文字刻著一些淩亂的字跡。
“芭彆爾主母在我們之前就已經派過人來到這裡。”她低聲說道，這個發現顯然對她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哼，看來有的人並不像她口頭上說的那麼尊重部族傳統呢…”利露帕爾的聲音在眾人腦海中冷靜地響起，她的話語雖然依舊帶著一絲嘲弄，卻是在客觀地陳述一個事實。
“營地有什麼問題嗎？”熒上前一步，關切地看著婕德。
“唔…這裡有營地怎麼啦，我怎麼沒看明白呀？”派蒙繞著那塊皮卷飛了一圈，小臉上寫滿了不解。
“她在我們之前就派人查探過這片區域，隻是這些人都沒能活著走出來，或許正是因此，這裡才會成為部族的「禁地」。”利露帕爾耐心地解釋道，“也就是說，這裡成為「禁地」的緣由大概是實實在在的危險，而不是無聊的迷信。至於她頻繁派人來到這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哼，至少不是專門為了我們的小婕德…前方應該還會有更多營帳的。”
婕德的身體猛地一顫，她緊緊地攥著那塊皮卷，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她不想相信，自己敬愛的主母，會對自己有所隱瞞。
“這種事我會回去問芭彆爾主母的，我們繼續前進吧。”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那份疑慮壓了下去，轉身向峽穀深處走去。
左鈺沒有戳破她的幻想，隻是將那份記錄的內容也看了一遍。上麵斷斷續續地記載著一支探險隊的絕望絕筆：“…奉命尋找前往「永恒綠洲」的道路，至今確實已有些眉目…但是此處凶險，調查隊的成員折損嚴重…食物已經耗儘，或許我們可以捕獵附近的沙蟲來充饑…派出的狩獵隊消失在了沙暴中…飲水也消耗光了，給馱獸放了血…接下來隻好將命運交托給綠洲中沉睡的女主人了，但願她真的存在…”
寥寥數語，卻道儘了一支隊伍在絕望中走向覆滅的悲慘過程。而他們的犧牲，最終卻隻為塔尼特部族換來了一塊“禁地”的牌子，何其諷刺。
“那裡有一座機關，我們去看看吧！”婕德似乎想用行動來驅散心中的陰霾，她指著前方一處被沙土半掩的巨大機械裝置，大聲說道。
眾人來到那座充滿了古老氣息的機關前，它如同一個巨大的金屬蓮花，靜靜地沉睡在沙土之中。
“這是…什麼啊…”婕德看著這複雜的機關，有些無從下手，“雖然不是很敢輕舉妄動，但如果想要繼續前進，大概就要觸動這個東西吧…”
“啊？萬一是很危險的東西…”派蒙立刻緊張了起來。
“這是水泵的開關，用來控製水流大小與流向的…隻不過現在水被流沙取代了。”利露帕爾的聲音適時響起，充滿了對過往的追憶，“唉，如您所見，這裡曾經是蔥蘢的樂園…清泉未曾成為奢侈。廢話不多說，我想這些機關大概還能重新激活…我們試試看吧，我的大人。”
“利露帕爾很熟悉這裡呢，熒，要不我們就聽她的試一試吧！”派蒙立刻被說服了。
熒點了點頭，正要上前，左鈺卻緩步走到那機關前，伸出右手，輕輕地按在了那冰冷的金屬表麵上。他閉上雙眼，一股微不可查的、混合了聖光與奧術能量的波動，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順著機關的紋路，悄無聲息地探入了其沉睡了千年的核心。隻聽一陣沉悶的、如同巨人蘇醒般的轟鳴聲響起，那機關表麵的符文依次亮起，整個裝置緩緩地轉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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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隧道深處好像有什麼在震動…是有一道大門開啟了嗎？”婕德驚訝地感受著腳下傳來的律動。
“嗯…我知道方位，我們走。”利露帕爾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喜悅，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就在那震動的源頭。
穿過一條幽深的甬道，一扇巨大的石門果然已經緩緩開啟，露出了後麵更加宏偉的殿堂。
“原來就是這道門呀…門後麵有些什麼呢？”婕德好奇地向裡張望著。
“我身體與精魄的一部分，應該就在前麵某個地方…我能感知到。”利露帕爾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急切。
進入新的殿堂，婕德沒有立刻前進，而是停下腳步，仔細地觀察著周圍那些縱橫交錯的巨大管道，陷入了沉思。
“有什麼發現嗎？”熒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
“你看那邊的那些管道，”婕德指著那些鏽跡斑斑的巨大管道，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在想…把它們連通起來，排乾淨堆積的流沙，應該能夠為我們打開通路。”
“愚昧冒進的思路，但值得一試。”利露帕爾冷靜地評價道。
“少陰陽怪氣啦，你這家夥！”婕德立刻就不滿地回敬道，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和這個瓶子鬥嘴。
“我是在認可你哦，小家夥。”利露帕爾輕笑一聲。
“你才是小家夥吧！”
“婕德年紀小，利露帕爾個頭小，都是小家夥，噗噗。”派蒙在一旁煽風點火。
“照這麼說，派蒙年紀也小，個頭也小，跟我們比起來就是小小家夥啦！”婕德立刻反擊。
“哇！你們拌嘴不關我的事吧！熒快來評評理！”派蒙急得在空中直跺腳。
熒看著眼前這副景象，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心中那份因部族陰謀而產生的凝重，也消散了不少。
“嗬嗬，真是可愛…”利露帕爾的魂火在瓶中愉快地搖曳著。
“閒話不談，婕德的提議很有道理。”左鈺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不過，手動連接這些管道太過費時，而且很可能因為結構老化而出現意外。”他一邊說著，一邊緩步走到那些管道前，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劃過。伴隨著他的動作，一道道閃耀著奧術光輝的符文憑空出現，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般，精準地附著在了那些管道的連接處。隻聽一陣陣機括轉動的清脆聲響，那些沉重無比的管道，竟如同被一隻隻無形的大手操控著，自行調整角度，嚴絲合縫地連接在了一起。
“哇，那麵牆消失了，我們快去看看後麵藏了什麼吧！”派蒙指著遠處一處因為流沙被排空而顯露出來的通道，興奮地叫道。
“成功了！我們繼續前進吧！”婕德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對左鈺的敬畏又加深了幾分，她握緊拳頭，充滿了乾勁。
穿過新的通道，他們來到了一片更加廣闊的地下空間，隻是前方的道路，被厚厚的流沙徹底掩埋了。
“接下來的通路，在這片沙地的下方。”利露帕爾的聲音響起。
“唔…被掩埋了啊…隻靠我們幾個要挖到哪年呀…”婕德看著那望不到邊的沙海，有些泄氣。
“彆氣餒，我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能夠排出流沙的機關。”利露帕爾鼓勵道。
“嗯嗯，我們出發吧！”
這片區域的機關顯然比之前更加複雜，幾個控製沙子流向的裝置互相聯動，需要按照特定的順序才能啟動。派蒙和婕德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唔…這裡的機關看起來沒法使用，是不是因為和剛才流沙的方向有關呢…”派蒙繞著一個毫無反應的機關，苦惱地說道。
左鈺笑了笑，他走到那幾個機關的中央，腳下輕輕一踏。一道金色的、如同漣漪般的聖光能量以他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覆蓋了整個區域。那幾個原本毫無反應的機關，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表麵的符文同時亮起，伴隨著一陣協調統一的轟鳴聲，它們自動旋轉到了正確的角度，將所有的流沙都引向了地底深處。
“成功了！我們繼續深入吧！”婕德看著那條重新顯露出來的、通往中央地帶的道路，歡呼雀躍。
“…心跳的感應，越來越近了…”利露帕爾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
越往深處走，周圍的遺跡就越發宏偉，也越發破碎。巨大的雕像傾頹在地，布滿裂痕的壁畫上，描繪著一個王朝最後的瘋狂。
“這裡有好多破碎的遺跡…真是好奇，之前發生過什麼呢…？”婕德撫摸著冰冷的石壁，喃喃自語。
“如若我的記憶不似如今這樣破碎，或許我還能為你娓娓道來…”利露帕爾的語氣中充滿了感傷，“但這裡發生過的一切，未曾被他國的賢者引為教訓的一切…仍令我的精魄隱隱作痛。”
“鎮靈也會有痛覺嗎？”婕德好奇地問。
“鎮靈無所謂形體，亦無所謂知覺。但隻要曾與他人有所鏈接…便也會複刻那人的痛楚…即使自己不理解痛楚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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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婕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沒聽懂，沒必要敷衍我。”
“我聽懂了！隻是…沒完全聽懂…”
“看這座大門！後麵一定曾是什麼大殿之類的！”婕德指著前方一座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巨門，興奮地叫道。
“痛感…越來越明顯了…呃…”利露帕爾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絲痛苦。
話音未落，大門兩側的陰影中，數台元能構裝體被激活，它們那閃爍著紅光的獨眼，死死地鎖定了眾人。
左鈺的眼神一冷，他甚至懶得動手，隻是一個念頭閃過，那幾台剛剛啟動的元能構裝體便如同被掐斷了電源般，瞬間僵在了原地，核心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變成了一堆毫無威脅的廢鐵。
推開大門，一座宏偉的祭壇出現在眾人眼前。而在祭壇的中央，一塊閃爍著幽幽藍光的晶瑩碎片，正靜靜地懸浮在那裡，散發著一股與利露帕爾同源的力量。
“我的大人，我已經看到了！那是我的碎片，是我的神智與精華，請快點…快點讓我接近它！”利露帕爾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熒點了點頭，緩步上前，伸出手，輕輕地將那塊碎片握住。
就在碎片觸碰到熒掌心的瞬間，一股柔和的光芒從中湧出，儘數彙入了熒腰間的瓶子之中。與此同時，熒感到自身的力量，仿佛也被那光芒牽引著，被抽離了少許。
她的眼前，瞬間被一片混亂的、充滿了悲傷與愛恨的記憶洪流所淹沒。她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眼神卻清澈如水的牧童，也看到了一個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如同藍寶石般剔透的絕美舞女…那份瘋狂到足以吞噬人心的憎恨，與那份熾烈到可以焚燒一切的愛意，在她腦海中交織、碰撞…
“那麼，凡人…我能為您實現什麼樣的願望呢？”
一個充滿了魅惑與威嚴的聲音，在她靈魂深處響起。
“熒！你還好嗎！請回答我！”婕德焦急的聲音將她從那片混亂的記憶中喚醒。
“熒，不要嚇我呀！你沒事吧！”派蒙也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放心吧…我的大人不會有事的。”利露帕爾的聲音響起，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凝實。
熒緩緩睜開眼，那雙金色的眼眸中還帶著一絲恍惚。“抱歉，剛剛有點走神…是一段回憶，彆人的回憶…”
“「有點走神」？我還以為你失去意識了！”婕德衝上來，上下打量著她，確認她沒事後，才鬆了口氣。
“對呀，對呀！可擔心死我了！”
“抱歉，讓您看到了丟人的東西。但正如您所見，我取回了部分記憶，能夠更好地保護您了。”利露帕爾的聲音中充滿了喜悅與感激。
“這麼說來，瓶子裡麵閃著的光…看起來真的更精神了呢。”派蒙仔細地打量著那個瓶子，發現裡麵的魂火確實比之前明亮了許多。
“嗯，就像芭彆爾主母昨晚從阿薩裡格的帳篷裡出來那樣。”婕德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話一出口，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尷尬。派蒙的小嘴張成了“o”型，她看看婕德，又看看左鈺，似乎想從這句信息量巨大的話裡分析出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婕德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連忙擺著手，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說…就是…那個…精神煥發…”
左鈺輕咳一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他微笑著對婕德說道：“阿薩裡格隻是個執行者，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芭彆爾的授意之下。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交易，我們不必深究。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他們的目標，就足夠了。”
他的話語巧妙地將話題從那曖昧的猜測上引開，也點明了眼前的局勢。
“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好了。”婕德感激地看了左鈺一眼，連忙說道。
“在這片沙漠中，應該還分布著我的許多碎片。如果大人您心地仁慈，願意為我拚湊出完整的神魄，我會萬分感激。”利露帕爾趁機說道，“在鎮靈的碎片周圍，總會有小小的綠洲分布…那是因為我們鎮靈一族總是在向外輻射能量，為自身的休眠製造靜止環境。希望您能加以注意。”
“我會注意的。”熒點了點頭。
“萬分感謝。”
“我也會幫忙的！”派蒙立刻表態，她已經完全將這個瓶子當成了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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