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輕聲說道:“維查瑪,幸虧你沒有來。”
“彆難過,替我好好活著。”
影像到這裡就消失了。
維查瑪呆呆地看著光芒散去的地方,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奇怪,剛剛我好像看到了一段記憶?”派蒙小聲說。
“看來這次‘打撈’也不是全無收獲。”恰斯卡看著維查瑪,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熒走到維查瑪身邊,輕聲問:“好受些了嗎?”
“當然。”維查瑪擦掉眼淚,慢慢地坐了起來。“能夠再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我由衷地感到喜悅。”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又變得低沉。“…但是喜悅過後是更深切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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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為、為什麼呀?”派蒙不解地問。
“穆爾科總是喜歡做出一副很灑脫的模樣,不過你們注意到了嗎?”維查瑪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在不停發抖,臉上的笑容也很勉強。”
熒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畫麵。“是嗎?”
“還真是這樣…”她想起來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遺憾無法與他並肩作戰。”維查瑪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悲傷。“在生命的終點,他其實也在想同樣的事情啊。”
“維查瑪…”派蒙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沒事。”維查瑪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他看向熒、派蒙和左鈺三人。“聽說你們來的時候,瓦伊納首領並不是很讚成你們去夜神之國。”
“我其實也猶豫過,幫你們找到古名,就是將你們往危險的邊界又推近了一步。”
“但是…我真的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人生總是有太多遺憾,而彌補遺憾的機會卻幾乎沒有。”
“愧疚在內心膨脹,會讓我們失去戰士最寶貴的品質。既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選擇更勇敢的那條路…”
熒輕聲問:“更勇敢的路?”
“是指帶傷去戰場嗎?”她想起了維查瑪的故事。
“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一定會堅持到前線,即便是受了傷,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維查瑪的眼神變得堅定。“就算無法改變結局,也可以陪他戰鬥到最後一刻。”
“我總算是認清了,某些關鍵的抉擇,隻要錯過那個時機就再也無法彌補。”
“但你們仍然站在這個抉擇的路口之上,所以…”他看著瑪拉妮,“我希望你們不要留下相同的遺憾。”
“嗯,謝謝你,你的鼓勵讓我更加堅定了。”瑪拉妮用力點頭。“放心,我一定會把卡齊娜帶回來的。”
她握緊了拳頭。“我答應過她,我一定會找到她,不會讓她孤身一人。”
“那就好。”維查瑪露出一絲微笑。他突然咳嗽起來,身體晃了一下。“咳咳、奇怪,我的身體…”
“深淵一旦侵蝕到體內,就會有一部分與內臟同化。”恰斯卡上前扶住他。“就算熒有淨化的力量,也不可能完全祛除深淵帶來的影響。”
熒立刻走過去,將手放在維查瑪的後背,柔和的光芒再次亮起,幫他驅散著殘餘的黑暗力量。
“不過多虧了熒,你受深淵的影響還不深。”恰斯卡繼續說,“我可以教給你一些對抗它的方法,比如降低呼吸頻率、有意識地控製心神穩定。”
“呼…真的好多了。”維查瑪按照她說的做了,感覺舒服了不少。“沒想到你這麼了解。”
“隻是一些‘經驗之談’,不算什麼。”恰斯卡淡淡地說。
“總之——拿到了卡齊娜的古名,這是很好的開始。”瑪拉妮重新振作起來。“我們先把維查瑪送回懸木人,同時把消息告訴瓦伊納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呃…不得已把靈覺髓石毀掉了,也要向他道歉才行。不過他應該能理解我們吧?”
一行人扶著維查瑪,返回了“懸木人”的聚落。
剛走上那個懸空的平台,他們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正和瓦伊納對峙著。
女孩背對著他們,一言不發。瓦伊納則一臉為難。
“我說葵可啊,你就這麼站著,搞得我都不知該說什麼了…”瓦伊納歎了口氣。
“瓦伊納叔叔這個口氣,看來是知道我要說什麼。”那個叫葵可的女孩開口了,聲音很清脆。
“你們倆老這樣,讓我這個叔叔很為難。”瓦伊納又歎了口氣。他看到了走過來的熒他們,像是看到了救星。“啊,他們回來了。”
恰斯卡看到那個女孩,腳步頓了一下。“葵可?你怎麼來了?”
“哈,說這種話的姐姐是在裝蒜吧!”葵可轉過身,雙手叉腰地看著恰斯卡。“明明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
她幾步走到恰斯卡麵前,拉起她的手。“各位,抱歉了,我要借走這位女士幾分鐘。來來,你跟我來。”
“真是的…”恰斯卡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被她拉著走向了一邊。“失陪一會兒。”
“葵可?她是誰呀?”派蒙好奇地看著她們的背影。
“這就說來話長了。”瓦伊納搖了搖頭。“她是恰斯卡的‘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
熒輕聲說:“剛剛確實聽到她叫恰斯卡‘姐姐’。”
“感覺有什麼內情…”她身邊的同伴低聲補充。
“雖然由我這個外人來講不太合適,但反正也不算什麼秘密…”瓦伊納看著遠處那對姐妹,開始講述起來。“恰斯卡她啊,其實是由絨翼龍養大的。”
“聽說她小時候患有某種罕見病,被遺棄在野外,正巧遇到深淵入侵。深淵想要吞噬她,卻意外地刺激了她‘生存’的欲望。”
“那種欲望讓她奇跡般活了下來,但也在她心裡埋下了‘爭鬥’的種子。她被絨翼龍領養後,就跟著絨翼龍到處打架。”
“不知為何,我好像能想象到那個場麵…”派蒙小聲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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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伊納看著遠處那對正在對峙的姐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哈哈,後來恰斯卡回到人類社會,是葵可的父母收養了她。當時恰斯卡還保留著打架的習慣,葵可經常領著她去道歉。”
“真是段讓人懷念的時光。我小時候也跟她打過,我們算不打不相識。”瑪拉妮聽著,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懷念的笑容。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和那個渾身帶刺的女孩打架的場景,最後兩個人都是一身泥,卻笑得很大聲。
“現在她好像已經能控製住爭鬥的欲望了,還當了‘調停人’,去調解彆人的爭鬥。”瑪拉妮感慨道。
她又有些好奇地問:“不過她還會和葵可吵架嗎?我還以為長大之後,她們就不吵了呢。”
“唉,我也有責任吧。”瓦伊納撓了撓頭,顯得有些為難。“葵可拜托我阻止恰斯卡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但你們應該也知道,恰斯卡決定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
“我懂了。”瑪拉妮恍然大悟。“難怪之前你要阻止我們去夜神之國,恰斯卡還說‘這可不像你平時的作風’。原來你是受了葵可的囑托。”
“我肯定是支持你們冒險的。”瓦伊納挺直了腰板,語氣裡帶著一股理所當然的豪氣。“年輕的時候不做些冒險的事情,到我這個年紀想做都做不了,那不是很遺憾嗎?”
他看著遠處的姐妹倆,聲音又低了下去。“不過我也能理解葵可…說到底,沒有人希望看到自己重要的家人拿生命去冒險吧。”
熒、派蒙和左鈺三人安靜地聽著。派蒙的小臉上滿是同情,她小聲地對熒說:“姐妹吵架,感覺好難辦啊。一個想去冒險,一個又擔心得要命。”熒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兩個身影,眼神裡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羈絆越是深刻,產生的恐懼就越是強烈。她害怕的不是冒險本身,而是失去對方。”
……
在平台另一邊的角落裡,葵可雙手叉著腰,氣鼓鼓地瞪著麵前的姐姐。
“好啦,現在就我們兩個人,給你一分鐘坦白時間。”葵可的聲音很清脆,但帶著明顯的火氣。
“我沒什麼要說的。”恰斯卡的表情很平靜,她看著自己的妹妹,語氣一如既往。“就算再怎麼不認可我,你也應該清楚我隻做必須的事。”
“就是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很叫人難過啊,”葵可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不說一聲偷偷跑去夜神之國,卻說得好像隻是出國旅行一樣。”
“夜神之國也算國吧?”恰斯卡反問。
“聽聽!還在狡辯!”葵可氣得跺了跺腳。
恰斯卡沉默地看著她,沒有再說話。
“首先的首先,我們約定過吧?”葵可伸出手指,開始一條一條地數落。“危險的事情分為四個等級,非必要時刻最多參與到二級,再怎麼迫不得已也隻能到第三級。”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盯著恰斯卡的眼睛說:“但夜神之國,我認為屬於第四檔,最危險的一級。而姐姐居然偷偷摸摸就打算去了!”
“什麼叫偷偷摸摸,”恰斯卡糾正道,“我明明就是堂堂正正贏下比賽以後打算大搖大擺走進去。”
“其次,姐姐買通了瓦伊納叔叔吧?”葵可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的瓦伊納,後者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他答應過我會攔下你,結果他根本沒做什麼啊。”
“你要找瓦伊納叔叔算賬嗎?”恰斯卡淡淡地說,“如果我說我態度非常堅定,瓦伊納叔叔既勸不住,也打不過我呢?你覺得他能怎麼辦?”
“果然暴露了啊!看來這次就是你一意孤行。”葵可的語氣裡充滿了無奈。
“這種程度的事件,換作你是我,你也會去。”恰斯卡說。
“我是我你是你,不能混為一談啦。”葵可反駁道,“我是醫生,負責後勤,現在你不顧安危隨時可能失控,作為醫生我要予以譴責。”
“啊——好吧好吧。”恰斯卡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還有呢?”
“你…什麼叫還有,你至少反省一下,然後向我保證不去那裡。”葵可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懇求。
“先暫停。”恰斯卡突然說。“這次打算認真吵架還是隨便吵吵?”
“恰斯卡,我像在開玩笑的樣子嗎?”葵可的眼睛紅了。
恰斯卡看著她,臉上的輕鬆神情也消失了。她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那我必須告訴你,卡齊娜遇到這種事,我也有一份責任。要是放著她不管,我也就不是我了。”
“可一旦失控,你也仍舊不再是你啊!”葵可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那是另外的問題。道德和責任很重要,這是你說的吧?生活在納塔,就要有與這裡相稱的素質。”恰斯卡的聲音堅定不移。
“我也告訴過你,管理好自身情況是另一種道德。”葵可毫不退讓。
“總有必須放棄一頭的時候。”恰斯卡似乎不想再爭論下去了。“好了,就到這裡吧,再吵我就要認真了,你也不想我們在這裡吵得瓦伊納家房頂坍塌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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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威脅嗎?好像是威脅吧?”葵可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葵可!做妹妹的應該聽話。”恰斯卡說。
葵可沉默了,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所以你真的要去?不管我說什麼都沒用?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妹妹啊…”
“要真是我妹妹,就等著迎接凱旋的我們吧。”恰斯卡說完,伸出手,想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她的頭,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葵可看著她,最後像是泄了氣一樣,長長地歎了口氣。“…唉…恰斯卡…”
她擦了擦眼睛,聲音裡充滿了無力和寵溺。“沒辦法…誰讓你就是這種人呢。真討厭。”
看著那對姐妹終於結束了爭吵,瓦伊納也鬆了口氣。“唉…這真是…”
恰斯卡和葵可一前一後地走了回來。
“有什麼想說的嗎?”恰斯卡走到瓦伊納麵前,問道。
“你們兩個雖然不是親姐妹,但性格真的很像。”瓦伊納感慨道。
“有嗎?”恰斯卡問。
“上次我這麼對她說,她也回了我一句‘有嗎’,連語氣都跟你一模一樣。”瓦伊納苦笑著說。
他看著恰斯卡,語氣變得真誠了一些。“我這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不過有空多陪陪她吧,你們都是堅強的孩子,但堅強不意味著孤獨。”
“多謝。”恰斯卡點了點頭。
“不客氣。”瓦伊納擺了擺手。“靈覺髓石你們用完了吧,是不是可以還回來了?”
他看著眾人,解釋道:“基尼奇說那是儀式用具,放在我這裡保管比較穩妥。”
“這個…”瑪拉妮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尷尬,她求助似的看向恰斯卡。
“其實…唔,我開始想念賣唱的了,像他把‘天空之琴’修好那樣…”派蒙小聲地嘀咕起來,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恰斯卡沉默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幾塊碎裂的石頭片,攤在手心。“雖然隻借走了一個,但我們可以還你‘雙份’。”
“啊?”瓦伊納看著那些碎片,整個人都愣住了。
瑪拉妮隻好硬著頭皮,把儀式失控,恰斯卡不得不打碎靈覺髓石的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瓦伊納聽完,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了苦惱,他捂著額頭,長籲短歎。“原來是這樣。唉,事態緊急,人命攸關,我想這是不得已的選擇。”
他愁眉苦臉地說:“隻是茜特菈莉可不好對付,尤其是弄壞了她東西的人,回頭我去解釋吧。”
“修複它並不困難。”一個平靜的聲音打斷了瓦伊納的唉聲歎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左鈺身上。他從熒的身邊走了出來,看著恰斯卡手裡的碎片。
“你說什麼?”瓦伊納懷疑自己聽錯了。
左鈺沒有回答,他隻是伸出手,對著那些碎片輕輕一揮。隻見那些暗淡的石頭碎片突然散發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它們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從恰斯卡的手心飄浮起來,在半空中緩緩旋轉,然後嚴絲合縫地重新拚接在一起。光芒散去,一塊完好無損、甚至比之前更加光彩奪目的靈覺髓石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哇啊啊啊?!”派蒙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她繞著那塊石頭飛來飛去,“好、好了?就這麼好了?連一點裂縫都看不見!”
瑪拉妮和葵可也驚訝地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恰斯卡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了看麵前的左鈺,一向平靜的臉上也出現了難以掩飾的驚愕。
瓦伊納更是目瞪口呆,他指著那塊石頭,嘴巴張合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這…這…這怎麼可能?”
左鈺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那塊修複好的石頭,然後對著眾人說:“現在可以還給他了。”
石頭緩緩地飄到瓦伊納麵前,他下意識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接住。石頭的觸感溫潤,上麵流轉的光華仿佛蘊含著某種生命力。
“你們…到了夜神之國千萬注意安全。”瓦伊納捧著那塊石頭,過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看著熒、派蒙和左鈺三人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充滿了敬畏。“我等你們平安回來。”
瑪拉妮看著手中那個由光芒構成的、屬於卡齊娜的古名圖樣,鄭重地對瓦伊納點了點頭。
“我們會回來的。”她堅定地說。
一行人告彆了瓦伊納和葵可,離開了懸木人的聚落。那個名為“烏沙博蒂”的古名,在瑪拉妮的手中散發著溫暖而堅定的光芒,指引著他們接下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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