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斯不止一次地在心底發誓,自己絕不去西伯利亞。然而,他沒辦法一直躲在森林的庇護下前行。
很多時候,他不得不暴露在平坦開闊的地形上前進。
每當這時,他就會刻意放慢腳步,微微彎下腰,努力讓自己從遠處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工人或者農民。
有時,他甚至會順手扛起在田裡撿到的鐮刀或耙子,讓自己的偽裝更加逼真。一路上,他始終小心翼翼地避開村莊。
這一次,當他從一片小樹林走上鄉間小路時,隱隱聽到了車輛駛來的聲音。聽聲音判斷,那應該是一輛輕型車輛,不像是軍用車輛。很有可能隻是一輛馬車,車上坐著的或許是不會構成威脅的平民。
說不定是一個農民,正趕著車前往下一個村莊呢。威爾斯忍不住想,車上甚至可能裝著一些能吃的東西。一想到這裡,他的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饑餓已經快把他逼瘋了,他迅速找來一根結實的棍棒,心中盤算著,要是車上隻有兩三個人,他就用這根棍子解決他們,然後搶奪一些食物。
畢竟,他已經走了太長的路,遭受了太多的苦難!可現在,他又有什麼可顧忌的呢?此刻他心中隻有兩個念頭,一是防身,二就是打劫。
他做好了隨時跳出去的準備,眼睛因為緊張和饑餓而微微發燙。他蹲在灌木叢中,死死地盯著那輛慢慢靠近的車輛,等待著最佳時機。
那不過是一輛由一匹臟兮兮的灰色小馬拉著的小車。威爾斯大喊一聲“stoi!停下!)”,便朝著馬車衝了過去。駕車的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女孩,此刻她正緊緊抓著韁繩,驚恐地瞪大雙眼看著威爾斯。
“彆開槍!”女孩哀求道,威爾斯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彆開槍——哈哈,真有意思。我難道能用木棍開槍嗎?”他暗自想著。
“你有吃的嗎?”威爾斯問道,並做了個示意吃東西的手勢。
那有著一頭蓬鬆金發的女孩拚命搖頭,見威爾斯手中沒了武器,竟覺得自己有了幾分勇氣。“哼!”她大叫一聲,用力拉住韁繩,準備趕著馬車離開。
“停!”威爾斯又大聲喊了一句,一把抓住小馬的韁繩,讓馬車停了下來,隨後將尖叫的女孩從車廂裡拽了出來。小女孩眼中流露出的某種神情引起了威爾斯的注意。他心想,這小家夥的車裡肯定藏著吃的,隻是她害怕父母責罵,所以不敢交出來。
可自己都餓成這樣了,哪還顧得上可憐她。威爾斯左右開弓,朝這個金發女孩打去。女孩的尖叫瞬間變成了嗚咽。威爾斯一手緊緊抓住嚇壞了的女孩,另一隻手迅速撕開蓋在馬車上的防水布。“哇,這可真是……”威爾斯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小女孩害怕果然是有原因的,看樣子她似乎參與了對軍事補給站的搶劫。馬車的地板上堆滿了軍用麵包、香腸罐頭、幾盒雪茄、糖果,還有毯子、鞋子、襪子等極為實用的物品。
威爾斯向女孩解釋,說自己並非要因為她偷竊而懲罰她,但他必須沒收這輛車,這些現在都算是德國軍隊的財產。
在幾次威嚇之後,威爾斯終於從這個倔強的小女孩口中得知,她父親把這些東西連同其他物品,從前德軍遺棄的“補給站”拿出來,然後派女兒先駕著小馬車離開。
而她父親本人——小女孩機靈地透露——馬上就會駕著第二輛車跟上來。要是威爾斯沒理解錯她話裡的暗示,她父親的贓物甚至更多,而且,她一臉驕傲又帶著挑釁地向威爾斯保證,她父親身強力壯,手裡還拿著槍。
不過,威爾斯對那位父親完全不感興趣。他既不需要那個人,也不需要更多物資。就這輛小車裡的東西,暫時來說已經足夠了。
可問題來了,他要怎麼帶著這些東西走呢?又該怎麼處置這個女孩?威爾斯在簡陋的車廂底下發現了一根繩子。這下有辦法了。他猛地伸手,粗暴地抓住拚命掙紮的小女孩。小女孩使出渾身解數反抗,又是踢他的小腿,又是朝他吐口水。
威爾斯把她抓得更緊,一路將她拖進不遠處的森林裡。他用繩子把小女孩綁在一棵樹上,又隨手掏出手帕,塞進她嘴裡,好讓她彆再尖叫。之後,他抓起幾張軍用毯子、襪子和鞋子,扔在離樹一米遠的路上。
等那位父親駕著馬車回來,看到這些贓物散落在地上,肯定會停下來查看究竟。如此一來,他要花不少時間才能找到並解開被綁住的孩子。
此刻的威爾斯心情大好,他爬上馬車,拉緊韁繩,趕著馬兒出發。他右手揮舞著韁繩,催促小馬加快速度,左手則撕下一塊軍用口糧麵包。這一刻,這麵包的味道比過去幾周裡的任何時候都要香。
如果不是因為要逃離蘇聯軍隊,威爾斯會感到無比舒適自在。春天的美麗從未如此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森林裡彌漫著寧靜祥和的氣息。灌木叢中傳來嗡嗡的鳴叫。鳥兒們被馬車陌生的噪音驚擾,振翅飛舞。為什麼這些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是因為周圍的孤獨,是突然與戰時日常生活告彆的緣故嗎?
最重要的是,威爾斯感受到了無儘的寂靜,它如此撫慰人心,如此異常平和。奇怪的是,這場戰爭的結果竟然讓威爾斯充滿陰鬱的悲觀情緒,或者至少是無助的聽天由命。
但新的景象將會如何?未來又將如何?回到支離破碎的德國並非美好的前景;戰爭的罪孽終將由人民來償還。去英國?還是得先跑過了易北河再說。
威爾斯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自己一天最多能走25公裡,運氣好的話,甚至能走30公裡,但也很可能會少走一些。也就是說,要完成這段行程,差不多得進行近兩周的夜間行軍。
而他所經過的這片區域,每一棵樹木、每一叢灌木背後,都有可能藏匿著敵人,每一個小時,他都可能麵臨被獵殺或者俘虜的危險。這一路,意味著饑餓、口渴、睡眠不足,更意味著生命隨時都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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