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理由撒謊。”威爾斯回答道。穿製服的女人笑了。“德國人誰知道呢？他們偉大的領袖希特勒撒起謊來可是一套一套的。”要是這話是那個俄羅斯人說的，威爾斯肯定會保持沉默。可從一個說德語的女人嘴裡說出這種話，讓他很是惱火。於是，他反駁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希特勒可是來自你們的祖國奧地利。”
翻譯員對他的無禮感到十分驚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轉向俄語，把威爾斯的話翻譯給中尉聽。直到這時，威爾斯才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是多麼愚蠢和輕率。該死，這可能會適得其反！那個俄羅斯人會有什麼反應呢？
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俄羅斯人突然大笑起來，興奮地拍著大腿。“你抽煙嗎？”他一邊問，一邊把一包papyrossy香煙推到威爾斯麵前。
翻譯員的神情也變得格外友善。
“您可真機智，夏洛特先生，”她說，“而且，很遺憾，您說得沒錯。中尉欽佩您這種文明的勇氣，想聘請您擔任營地管理工作。我們很快會給您答複。”
“希望能快點，”威爾斯回答，“要是再過上幾天，我恐怕也會成為草原上那些特彆受豺狼青睞的美味獵物之一了。”
“勇氣過頭可是有害的。”這位女士回應道。
“你忘了俄國戰俘在德國遭受的待遇了嗎？你難道不知道成千上萬的戰俘在戰俘營裡餓死了嗎？”威爾斯對此無言以對。
他是不是該告訴翻譯，當時這樣的報道讓他和戰友們多麼震驚呢？她會相信他嗎？還是她會指出當時德國統治者的宣傳話術，說什麼對敵人抱有虛假的憐憫之心，要是自己的人民在各方麵都得自我限製，就沒辦法養活敵人呢？
政治官員和翻譯交談了幾句。
“你可以告訴你的戰友們，這個營地的食物很快就會改善，變得更加豐富。你們很快就會被派去工作，並且會根據表現獲得食物獎勵。”
“謝謝！我現在可以走了嗎？還是你們還有彆的事需要我做？”
翻譯員強忍著笑意。“你可以走了。我們是否還需要你，還得再看看。今天不需要你了。但你必須向施耐德同誌彙報。他在隔壁左邊的房間。”
威爾斯行了個類似軍人退場和首席執行官鞠躬禮的混合禮節，然後走出了房間。
外麵，其他人立刻圍了上來。“他們問了些什麼？他們想知道什麼？你能給我們透露點嗎？”
“那裡有審訊的人嗎？他們都是什麼樣的？”
威爾斯該怎麼回答他們呢？他隻能建議：撒謊不值得，因為俄羅斯人什麼都能查證。
人們可能不會相信他，覺得他中了俄羅斯人的計。他既無法也不想反駁。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曆。俄羅斯人到底是好是壞，是友善還是粗暴，這完全取決於當下的情緒，而情緒總是變幻無常，從一個極端擺蕩到另一個極端。誰能猜得透呢？
威爾斯避開他們的問題，隻說自己得去見施耐德。他稀裡糊塗地走進去，沒敲門，那個身著俄式製服的德國人便朝他尖銳地吹了聲口哨。“出去！要進來得先敲門，等我喊進再進！”
“行，行，”威爾斯生氣地回應，“當初你到我病房的房間時，可沒先敲門。”
對方單手撐在桌上，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看上去幾乎是震驚的表情。“你是誰？”他衝威爾斯吼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這個蠢貨？”他看著威爾斯，那目光仿佛要把他看穿。
“哦，”威爾斯淡淡地說，“施耐德已經不記得他的車組成員了。他肯定也不記得當初托付夏洛特給穆勒帶遺書的事情了……”
刹那間，對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大步繞過桌子，拍拍威爾斯的肩膀，大聲說道：“我的天，真的是你嗎，威爾斯？怎麼會這樣？你怎麼跟這些家夥混在一起了？”他又上下打量了威爾斯一番，“親愛的，你那帥氣的士官模樣可沒剩多少了。大德意誌國防軍的精銳部隊都沒糧食吃了嗎？”
“彆瞎扯了，”威爾斯怒吼道，“我現在這副慘樣都怪你那些俄國雇主，他們大概是為了省子彈，才想把我們餓死。”
施耐德剛想回應，威爾斯擺擺手。“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說的肯定是以前戰俘營之類的事……我已經聽過這個故事了。我跟營裡大多數同誌一樣，沒做過那些事。這場戰爭又不是我們挑起的。你沒挑，我也沒挑。你當時就聽我說過，我過去和現在都堅持自己的立場。”
“彆說了，威爾斯，”施耐德說，“我們在這兒彆互相教訓了。你現在這副窮困潦倒的樣子，看著真讓人心酸。在繼續聊之前，你先好好吃點東西。”
說完，他走到門口，鎖上門，把一把椅子推到威爾斯麵前，接著從櫥櫃裡拿出一個裝滿蕎麥粥的大碗。對於饑腸轆轆的威爾斯來說，這碗簡單的粥簡直是無上的享受。他顧不上許多，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施耐德轉過身去，假裝用僅有的右手忙著寫東西，像是有急事要辦。
威爾斯很感激他的好意，讓自己不用再忍受挨餓的難堪。施耐德又默默地從櫥櫃裡拿出第二個盤子，切下一大塊麵包，推到威爾斯麵前。
“要是能多吃點就多吃點，”他立刻提醒道，“但彆吃太猛了。在二號營地，有個人剛到營地就吃太多，死了。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撐死了。但這是真的。那家夥剛被送來，也被判了25年刑，營裡一個熟人都沒有。後來我們才知道，他之前有過自殺的念頭，不過最後放棄了。他在集中營遇到的第一個熟人來自他的家鄉，他欣喜若狂地抱住對方，畢竟不再孤單一人了，這可以理解。而這個朋友恰好是營地的廚師，就先給老鄉準備了好幾份蕎麥粥。我不知道具體多少，反正太多了。突然，那人就倒下死了！他吃得太多，胃直接撐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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