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暗流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辦公桌上,沈清玥小心翼翼地將一張小紙條塞進袖口。這是她記錄的第三份76號行動計劃——今天下午特工隊將突襲閘北區的一家書店,據線報那裡是地下黨的聯絡點。
一周前目睹法租界爆炸現場後,沈清玥做出了決定。她買了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開始記錄76號的行動安排、人員調動和電台密碼變更。起初她告訴自己這隻是為了研究,一個曆史學者不可多得的一手資料。但當她翻譯出第一份圍捕地下黨的電報時,手指不受控製地將內容抄錄下來。
"沈小姐,把這些送到畢處長辦公室。"周海蘭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一疊文件遞到麵前。
"好的,主任。"沈清玥接過文件,趁機將袖中的紙條藏得更深些。
畢忠良的辦公室在二樓儘頭,厚重的紅木門半掩著。沈清玥正要敲門,裡麵傳來的爭吵聲讓她停下了動作。
"...李默群的人越來越過分了!上次虹口的行動,他們提前收網,把我們的人晾在外麵當靶子!"一個粗獷的男聲憤怒道。
"冷靜點。"畢忠良的聲音冰冷,"他們蹦躂不了多久。日本人已經對他不滿,我們隻需要——"
沈清玥的腳不小心碰到了門框,發出輕微的聲響。裡麵的談話戛然而止。
"進來。"畢忠良的聲音驟然逼近。
沈清玥硬著頭皮推開門,畢忠良和一名滿臉橫肉的特工正盯著她。
"機要室文件,請處長過目。"她低著頭遞上文件。
畢忠良接過文件,眼神銳利如刀:"沈小姐,在76號,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
"對不起,處長。我下次一定注意。"沈清玥心跳如鼓,她能感覺到畢忠良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似乎在尋找什麼破綻。
"去吧。"畢忠良最終揮了揮手。
沈清玥退出辦公室,後背已經濕透。轉過走廊拐角,她差點撞上一堵人牆。
"喲,沈小姐這麼著急去哪?"陳深扶住她的肩膀,臉上掛著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卻異常清明。
"陳隊長。"沈清玥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正要回機要室。"
陳深看了看四周,突然壓低聲音:"今天天氣不錯,午休時去後院走走吧。那裡的紫藤花開了。"
不等沈清玥回應,他已經大步走開,哼著小調拐進了畢忠良的辦公室。
午休時分,沈清玥猶豫再三,還是來到了後院。這裡確實有幾株紫藤,花開得正盛,紫色的花穗垂下來,形成一小片私密空間。
"喜歡嗎?"陳深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手裡把玩著那枚永不離身的銀幣。
"陳隊長約我來不隻是賞花吧?"沈清玥決定開門見山。
陳深笑了:"沈小姐果然聰明。"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突然換了一種截然不同的語氣,"我知道你在記錄行動情報。"
沈清玥血液瞬間凝固。
"彆緊張。"陳深的聲音輕柔下來,"我隻是好奇,南京總部調來的譯電員,為什麼對地下黨的動向這麼關心?"
"我...我隻是..."沈清玥一時語塞。
"讓我猜猜,"陳深向前一步,紫藤花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勾勒出鋒利的輪廓,"你不是李默群的人,也不是軍統的間諜。但你同情那些被抓的人,對嗎?"
沈清玥抬頭直視他的眼睛:"那你呢,陳隊長?你又是哪一邊的?"
陳深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恢複了那種懶散的笑容:"我?我就是個混日子的,哪邊給錢多就跟哪邊唄。"
"是嗎?"沈清玥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那為什麼前天晚上你會去聖約翰大學找張教授?據我所知,他可是有名的左派學者。"
陳深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抓住沈清玥的手腕:"你跟蹤我?"
"放開!"沈清玥掙脫開來,"我沒有跟蹤你。但機要室每天處理的情報太多了,包括某些人的行蹤報告。"
這是她精心設計的試探。曆史上陳深確實與聖約翰大學的進步教授有聯係,但她並不確定具體時間。現在看來,她賭對了。
陳深的眼神變得深不可測:"沈清玥,你到底是誰?"
"不如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沈清玥反問,"畢忠良的心腹?汪偽的忠實走狗?還是..."她壓低聲音,""麻雀"?"
陳深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個代號在曆史上是他在中共地下黨中的化名,沈清玥決定孤注一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深的聲音冷了下來。
"閘北區明光書店,今天下午三點。"沈清玥突然說道,"行動隊要去抓人,據說那裡藏著一批準備運往蘇北的藥品。"
陳深的表情終於徹底變了。他盯著沈清玥看了許久,突然輕聲笑了:"有意思。看來我小看你了。"他向前一步,幾乎貼著沈清玥的耳朵,"如果你真想幫忙,今晚八點,霞飛路咖啡館見。彆被人跟蹤。"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說完,他轉身離開,又恢複了那種吊兒郎當的步伐,仿佛剛才的緊張對話從未發生。
沈清玥雙腿發軟,靠在紫藤花架上。她不知道自己的冒險試探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有一點已經確定——陳深絕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當晚七點五十分,沈清玥換了身樸素的旗袍,再三確認沒有被跟蹤後,走進了霞飛路上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館。陳深已經坐在角落的位置,麵前放著兩杯咖啡。
"準時,很好。"陳深示意她坐下,"首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麻雀"這個代號。"
沈清玥早已準備好說辭:"我在南京時偶然聽到的。有人說76號裡有隻"麻雀",專門偷食。"
陳深不置可否,啜了一口咖啡:"為什麼冒險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沈清玥迎上他的目光,"我是在幫那些應該被幫助的人。"
"理想主義者。"陳深輕笑,卻帶著一絲欣賞,"在這個時代,理想主義會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