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襲之夜
沙塵暴過去後的第三天清晨,薑雨晴蹲在羊圈旁,仔細觀察一隻不肯吃奶的小羊羔。小家夥虛弱地趴著,呼吸急促,粉紅的鼻子乾裂發燙。
"又一隻生病的?"阿依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晨露的清新氣息。
薑雨晴點點頭:"症狀和前天那隻一樣。古麗巴依的草藥好像沒什麼效果。"
阿依肯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撫過羊羔的背部:"草原上的羊羔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生病,有些能挺過去,有些..."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薑雨晴咬了咬下唇。在現代社會,這種狀況隻需要幾片抗生素就能解決,但在這裡,人們隻能眼睜睜看著生命消逝。前天那隻病羊羔已經死了,被埋在了遠處的山坡上。
"我有個想法,"她猶豫地說,"可能有點冒險。"
阿依肯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我記得一些...家鄉的治療方法,"薑雨晴謹慎地選擇著詞彙,"需要幾種特殊的草藥,可能對羊羔有幫助。"
阿依肯的表情變得嚴肅:"你確定有效?"
"不確定,"薑雨晴誠實地回答,"但值得一試。不然這隻小羊很可能熬不過今晚。"
阿依肯沉思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需要什麼草藥?我陪你去采。"
薑雨晴鬆了口氣,迅速描述了需要的植物——實際上是她記憶中具有抗生素作用的幾種天然草藥。阿依肯聽完,表情有些驚訝。
"這些草我們通常不用來治病,"他說,"有些甚至被認為是有毒的。"
"在我的家鄉,它們被用來治療感染,"薑雨晴堅持道,"請相信我一次。"
阿依肯深邃的眼睛注視著她,最終簡單地點了點頭:"我去準備馬。"
一小時後,他們騎馬來到一處向陽的山坡。在阿依肯的幫助下,薑雨晴很快找齊了所需的植物。回程時,阿依肯突然指向遠處一片銀光閃爍的區域。
"那是鹽堿地,"他說,"你需要的另一種"草藥"可能在那裡。"
薑雨晴驚訝於他的洞察力——她確實需要鹽來製作簡易的電解質水。"你怎麼知道?"
阿依肯嘴角微微上揚:"我注意到你前天給那隻羊羔喂了鹽水,雖然它最後還是死了。"
他們采集了一些礦物鹽,然後返回營地。薑雨晴將草藥搗碎,混合少量鹽和溫水,製成一種深綠色的糊狀物。阿依肯全程在旁邊觀看,表情介於懷疑和好奇之間。
"現在,"薑雨晴深吸一口氣,抱起虛弱的羊羔,"希望這有用。"
她小心地將藥糊抹在羊羔的舌頭上,然後喂了幾勺鹽水。羊羔虛弱地掙紮了幾下,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薑雨晴將羊羔放回乾草堆,"如果有效,幾小時後它應該會開始喝水。"
阿依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但薑雨晴能看出他的懷疑。這種反應在意料之中——挑戰傳統總是困難的。
下午,當薑雨晴再次檢查羊羔時,驚喜地發現它已經能抬起頭,並且喝了一些水。她興奮地跑去告訴阿依肯,後者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真的有效?"他快步走向羊圈,蹲下身仔細觀察羊羔。小家夥的狀況確實好轉了,雖然還很虛弱,但眼睛有了神采,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阿依肯轉頭看向薑雨晴,目光中混雜著驚訝和新的尊重:"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薑雨晴心跳加速——她不能告訴他這是現代獸醫學知識。"我...小時候在農場待過一段時間,學過一些土辦法。"
阿依肯似乎想追問,但被突然跑來的阿依努爾打斷了:"哥哥!賈恩家的人來了,說要談轉場的事!"
阿依肯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迅速站起身:"我馬上來。"他轉向薑雨晴,"關於羊羔的事...我們晚點再談。"
薑雨晴點點頭,目送他大步離去。她知道轉場是遊牧民族最重要的活動之一——隨著季節變化,牧民們需要將牲畜轉移到有新鮮牧草的區域。不同家族之間的轉場路線常常引發爭端,尤其是在草場資源緊張的年份。
傍晚時分,薑雨晴正在擠羊奶,阿依肯回來了,臉色陰沉如雷雨前的天空。
"不順利?"薑雨晴小心翼翼地問。
阿依肯搖搖頭:"賈恩家堅持要走北線,那會提前消耗掉最好的草場。但我們沒有選擇——他們家族人多勢眾。"
薑雨晴聽出了他話中的無奈。在這個弱肉強食的草原上,即使是公平的事情也常常由力量決定。她突然理解了阿依肯為什麼總是如此堅毅——軟弱在這裡沒有生存空間。
"羊羔怎麼樣了?"阿依肯轉移了話題。
"好多了!已經開始吃奶了。"薑雨晴臉上綻放出笑容。
阿依肯走到羊圈旁,親眼確認後,嚴肅的表情終於鬆動:"看來你的"土辦法"確實有效。也許...你可以教媽媽這些方法。"
這個提議讓薑雨晴心頭一暖——這是阿依肯對她能力的正式認可。"我很樂意,"她輕聲說,"如果能幫上忙的話。"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接下來的幾天,薑雨晴將幾種簡單有效的治療方法教給了古麗巴依。老婦人起初半信半疑,但看到生病的羊羔一個個康複後,開始認真記錄薑雨晴說的每一種草藥和配方。
"聰明的姑娘,"古麗巴依用生硬的漢語誇讚,粗糙的手拍拍薑雨晴的臉頰,"像我的女兒一樣。"
這句簡單的稱讚讓薑雨晴的眼眶發熱。在現代社會,她是個事業有成的都市女性,卻很少感受到這種質樸而真摯的情感。
轉場的日子很快到來。整個營地忙碌起來,拆卸氈房,收拾物品,準備為期三天的遷徙。薑雨晴負責打包廚房用具和食物,阿依努爾教她如何用羊毛氈包裹易碎品以防顛簸損壞。
"轉場很辛苦,"阿依努爾提醒她,"尤其是第一次參加的人。你會渾身酸痛,手上起水泡,但彆抱怨,哈薩克人敬佩堅韌的性格。"
薑雨晴認真點頭。她已經習慣了草原生活的艱苦,但連續幾天的長途跋涉將是新的挑戰。
出發那天清晨,天空呈現出淡淡的玫瑰色。薑雨晴穿上最結實的衣服和靴子,將阿依肯送她的小刀牢牢係在腰帶上。阿依肯檢查了她的馬鞍和行裝,確保一切穩妥。
"記住跟緊我,"他嚴肅地說,"轉場路線有些地方很危險,尤其是過河的時候。"
薑雨晴點點頭,心跳因即將到來的冒險而加速。隨著阿依肯一聲令下,整個隊伍開始移動——幾十頭牛羊、幾匹馱馬,還有全家人,向著夏季牧場進發。
第一天的行程相對平緩。薑雨晴騎在馬上,被草原的壯麗景色所震撼。成群的牛羊像流動的雲朵般在綠色海洋中前行,牧羊犬來回奔跑維持秩序,遠處雪山巍峨,天空湛藍如洗。
中午休息時,薑雨晴的雙腿已經因長時間騎馬而酸痛不已。她蹣跚著幫忙生火做飯,儘量不表現出不適,但細心的阿依努爾還是注意到了。
"用這個,"小姑娘遞給她一罐藥膏,"抹在酸痛的地方,很有效。"
薑雨晴感激地接過,藥膏的辛辣氣味讓她想起現代的鎮痛膏藥。她躲在帳篷後塗抹藥膏時,突然聽到阿依肯的聲音:
"需要幫忙嗎?"
她嚇得差點打翻藥罐,轉身看到阿依肯站在那裡,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不用,"薑雨晴結結巴巴地說,慌忙拉下裙子,"阿依努爾給了我這個。"
阿依肯走近一步,接過藥罐聞了聞:"媽媽的配方,效果不錯。"他停頓了一下,"第一天騎馬這麼長時間,肯定很難受。你表現得很堅強。"
這句簡單的認可讓薑雨晴的疲憊減輕了一半。"謝謝,"她微笑著說,"我不想拖大家後腿。"
"你不會的,"阿依肯的聲音異常柔和,"你已經比大多數草原姑娘更能吃苦了。"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種微妙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流動。薑雨晴突然意識到他們站得有多近,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陽光和青草的氣息,看到他瞳孔周圍那一圈金色的光暈。
阿依肯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迅速後退一步:"休息一會兒吧,一小時後繼續趕路。"說完,他轉身離去,背影略顯僵硬。
下午的行程更加艱難。天空烏雲密布,風越來越大。阿依肯不時查看天色,表情凝重。
"要下雨了嗎?"薑雨晴驅馬靠近他,大聲問道。
"不隻是雨,"阿依肯指向遠處的地平線,"看那邊。"
薑雨晴眯起眼睛,看到天邊有一片移動的灰褐色。"又是沙塵暴?"
"不,是狼群,"阿依肯的聲音緊繃,"它們在跟著我們。"
薑雨晴的血液瞬間變冷。她聽說過草原狼群的凶猛,尤其是在轉場季節,饑餓的狼會跟蹤遷徙的畜群,尋找弱小的獵物。
"怎麼辦?"她努力控製聲音的顫抖。
阿依肯已經調轉馬頭,向隊伍後方奔去:"繼續前進!我去告訴其他人!"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所有人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男人們騎馬在畜群外圍巡邏,手持火把和套馬杆;婦女和兒童聚集在隊伍中央,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薑雨晴被安排看管馱馬,確保它們不受驚逃跑。
天色漸暗時,狼群的影子已經清晰可見——至少二十隻灰狼,保持著安全距離,但始終尾隨不舍。它們黃色的眼睛在暮色中閃爍,像一串移動的鬼火。
"它們今晚會襲擊,"阿依肯在臨時營地對全家人說,"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簡單的晚餐後,男人們開始布置防線。薑雨晴主動要求參與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