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玄機,心口朱砂
夜更深時,舒婉清將古籍平攤在案上,借著燭火細看。白日裡被紅光灼過的書頁邊緣泛著焦褐,唯獨那枚朱砂符文愈發鮮豔,像一滴凝固的血。她伸手觸碰,指尖剛貼上符文,忽覺一陣刺痛,眼前竟又浮現出陌生的畫麵——
陰雲籠罩的天空下,一座九層高塔直插雲霄,塔身上爬滿暗綠色藤蔓,每根藤蔓上都結著倒刺般的人臉。塔底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似有巨獸在掙紮,血水順著塔基縫隙汩汩湧出,染紅了半邊土地。一個白衣少女站在塔頂,手持五顆流轉著不同光芒的珠子,眼中有淚,卻咬著牙將珠子拋向空中……
“舒姑娘!”
小翠的輕喚驚得她猛地縮回手,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出了一身冷汗,古籍的紙頁被攥得皺巴巴的。
“廚房熬了安神湯,奴婢給您端來了。”小翠捧著青瓷碗,目光卻落在她攥緊的古籍上,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舒婉清接過湯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這才想起今日傍晚林震南的話——“內應可能在林家堡內部”。小翠是堡裡從小陪她長大的丫鬟,從前總愛跟她講些堡外的趣聞,可今日她的神態……舒婉清不動聲色地抿了口湯,味道甜膩得有些反常。
“今日累著了,你先去睡吧。”她將空碗遞還,瞥見小翠袖口沾了些草屑,“可是去後園采了夜露?”
小翠的手指微微一顫,隨即笑道:“是堡主吩咐的,說您今日受了驚嚇,要拿薄荷草煮水給您泡腳。”她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一句,“對了,王統領方才差人來,說黑煞堂的人在三十裡外的破廟落腳,估摸著明兒要再來。”
舒婉清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廊下,忽然覺得後頸發涼。那草屑……她記得後園的薄荷草今早剛被采摘,小翠若真去了,袖口該是青汁而非草屑。更反常的是,林震南若真關心她,怎會隻派個丫鬟送湯,自己卻不露麵?
她將古籍收進箱底,卻見箱角露出半截紅繩——那是她穿越時係在手腕上的,如今已褪成了淡粉色。指尖撫過繩結,忽然想起白日裡鬼麵人被擊退時,紅光是從古籍射出的,而她的手腕也在那時發燙,仿佛有什麼東西順著血管往心臟鑽。
“或許該試試林堡主教的方法。”她咬了咬牙,按照古籍第一頁的記載,在榻前點燃三柱香,盤膝坐好。書中說,引動鎮石經需“以心為引,以血為媒”,可具體如何操作,卻隻畫了幅模糊的圖:一個人跪坐於月光下,掌心覆在胸口,血液順著掌紋流入體內。
舒婉清解開衣襟,露出心口處淡粉色的胎記——那是個模糊的藤蔓形狀,與古籍中的符文竟有七分相似。她想起昨夜的夢,那個在桃樹下笑的紅裙少女,似乎也有同樣的胎記。
“就當是……心理暗示吧。”她閉了閉眼,按照圖示將右手按在胸口胎記上。
起初並無異樣,隻有心跳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可過了約莫一炷香,她忽然覺得掌心發燙,低頭一看,竟有血珠從胎記處滲出,順著掌紋緩緩流動,如同一條活物鑽進了胸口!
“啊!”她驚得坐直身子,卻見心口的胎記正在發光,淡粉色中透出縷縷金芒,連古籍在箱底都開始微微震動。她慌忙去按,卻見更多的血珠從胎記滲出,在榻上暈開一小片紅梅。
“鎮石經……認主?”她想起林震南的話,顫抖著將手按在古籍上。
“轟——!”
一股磅礴的熱流從古籍湧入體內,瞬間席卷四肢百骸。舒婉清隻覺渾身發燙,連骨骼都在發出輕響。她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竟看見無數條金色光帶從自己體內竄出,纏繞在房梁上、窗欞間,最後彙聚成一麵鏡子般的虛影。
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臉,而是那座陰雲籠罩的鎖妖塔!
塔底的巨獸仍在掙紮,血水漫到了她的腳邊。白衣少女轉過臉來,舒婉清看清了她的麵容——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少女開口說話,聲音卻像從極遠的地方傳來:“持我骨血者,當守我遺訓……玄蛇出,六界滅;鎮石歸,萬劫生……”
“你是誰?”舒婉清下意識開口,鏡中少女的身影卻開始模糊,“等等!鎖妖塔怎麼了?玄蛇為什麼會醒?”
“因為……”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引魂玉……在鎮石人手中……”
“什麼?”舒婉清踉蹌著後退,撞翻了燭台。火焰瞬間竄上床幔,她手忙腳亂去撲火,再睜眼時,鏡中景象已消失不見,隻有胸口還在隱隱作痛,心口的胎記變得鮮紅如血。
“舒姑娘!舒姑娘!”
急促的拍門聲響起,小翠的聲音帶著哭腔:“奴婢剛才聽見動靜,您怎麼了?門怎麼鎖了?”
舒婉清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反鎖了房門,連忙起身去開。小翠衝進來時,正看見她蹲在地上撿燒焦的床幔,鬢發散亂,臉色蒼白如紙。
“您……您方才在喊什麼‘玄蛇’‘引魂玉’?”小翠遞來帕子,手指卻在發抖,“奴婢方才去廚房取安神湯,看見王統領帶著兩個人往地窖去了,好像在搬什麼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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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地窖?林震南說過,林家堡的地窖裡藏著當年追查血魔殿的密檔。難道……
“小翠,你先去歇著。”她強作鎮定,將古籍塞進小翠懷裡,“我有些乏了,你把湯熱一熱,等會我再喝。”
小翠走後,她迅速檢查房間,果然在床底發現了個鬆動的磚塊。移開磚塊,下麵竟有個暗格,裡麵躺著半塊虎符,還有封信——信紙已經泛黃,字跡卻如刀刻般剛勁:
“震南吾兒:
若你見此信,為父已不在人世。二十年前的血魔殿之禍,遠非表麵所見。那女媧遺石,本是鎮壓玄蛇的鎖魂玉;而所謂‘引魂玉’,實則是玄蛇的逆鱗所化。當年為父為護遺石,誤中血魔殿主詭計,將逆鱗融入遺石,反讓玄蛇有了蘇醒之機……
切記,持鎮石經者,必為血脈相連之人。若遇危機,可啟地窖第三層,內有‘破妄劍’,可斬妖邪,亦可……”
信到這裡戛然而止,最後幾個字被血浸透,模糊難辨。舒婉清倒吸一口涼氣——林震南的父親竟是當年的參與者!而他說的“血脈相連之人”,難道是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