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姐,您要的貨到了。"
俞瑾放下賬本,快步走到店門口。兩個夥計正從馬車上卸下幾個大木箱,箱子上印著英文商標。她親自開箱驗貨——是最新一批進口文具,還有她特彆訂購的幾台英文打字機。
"小心點搬進去。"她指揮著夥計,"那台雷明頓放在櫥窗最顯眼位置。"
三個月過去,俞瑾的小店"瑾秀軒"已在北平小有名氣。不僅售賣改良點心和進口文具,還開始經營打字機租賃和英文打字教學。這主意來自她的現代商業經驗——在民國初年,會英文打字的女性屈指可數,而各大外資機構卻急需這樣的人才。
"俞姐姐,我來學打字了。"一個穿著女校製服的小姑娘蹦跳著進門,身後還跟著幾個同學。
俞瑾笑著迎上去:"先去洗手,然後到裡間練習。記住指法,彆著急。"
看著女孩們認真的樣子,俞瑾心中湧起一股成就感。在現代,她隻是個普通白領;而在這裡,她不僅經營著自己的事業,還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一些女性的命運。
店門上的風鈴又響了。俞瑾抬頭,笑容凝固在臉上——金銓帶著兩個隨從走了進來。
"老爺!"她慌忙上前行禮,"您怎麼親自來了?"
金銓擺擺手,饒有興趣地環視店鋪:"聽燕西和道之誇個不停,今日得空,特來瞧瞧。"
俞瑾手心冒汗。雖然金太太對她青睞有加,但金銓作為一家之主、北洋政府要員,始終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突然造訪,是福是禍?
"生意不錯?"金銓拿起一台打字機,熟練地按了幾下鍵盤——這出乎俞瑾的意料。
"托老爺的福,還過得去。"她謹慎回答。
金銓點點頭,突然換了話題:"聽說你發現了賬目上的問題?"
俞瑾心頭一跳。燕西果然告訴他了!
"是有些疑點,但..."
"不必隱瞞。"金銓打斷她,"鵬振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今天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他從隨從手中接過一份文件:"這是我名下幾家商號的賬目,近半年利潤持續下滑。你若有空,幫忙看看問題出在哪裡。"
俞瑾接過文件,快速瀏覽了一遍。現代金融分析的眼光讓她立刻發現了問題——采購成本異常偏高,庫存周轉率低下,還有幾筆可疑的壞賬。
"老爺,這些問題不難解決。"她指著幾處數據,"比如這家的采購價明顯高於市價,建議重新招標;那家庫存積壓嚴重,需要促銷清倉..."
金銓越聽眼睛越亮:"妙!真是一語中的!"他沉思片刻,"這樣吧,每周抽兩天時間,到我商號裡指導一下,薪酬按經理級彆算,如何?"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俞瑾強壓激動,恭敬應下:"瑾兒定當儘力。"
金銓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燕西眼光不錯。你這樣的女子,萬中無一。"
俞瑾耳根發燙,不知如何回應。金銓這話是什麼意思?認可了她和燕西的關係?
午後,俞瑾正教學生打字,店門被猛地推開。燕西風風火火闖進來,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喜色。
"父親來找過你了?"他迫不及待地問。
俞瑾讓學生們自己練習,把燕西拉到一旁:"是你推薦的?"
"我隻提了句你擅長經營,父親就親自來考察了。"燕西得意地說,"怎麼樣,我沒誇口吧?"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臉上,勾勒出完美的側臉線條。俞瑾發現自己在盯著他看,連忙移開視線:"多謝七少爺美言。"
"又來了!"燕西佯裝不悅,"說過多少次,叫我燕西。"他忽然壓低聲音,"明日有空嗎?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
"秘密。"他眨眨眼,"穿舒服點的鞋子,我們要走不少路。"
次日清晨,燕西駕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來接俞瑾。他今天穿著簡單的學生裝,少了平日的貴氣,卻多了幾分朝氣。
"去哪兒這麼神秘?"俞瑾爬上馬車,好奇地問。
"遊北平。"燕西甩動韁繩,"你來這麼久,怕是連城牆都沒好好看過吧?"
確實如此。穿越以來,俞瑾一直忙於適應環境和經營事業,根本沒機會遊覽這座古都。
馬車穿過繁華的前門大街,拐進一條狹窄胡同。兩邊是灰磚灰瓦的四合院,牆頭偶爾探出幾枝石榴花。燕西如數家珍地講解著每條胡同的曆史,哪個王爺住過,哪個典故發生於此。
"你知道的真多。"俞瑾由衷讚歎。
燕西笑笑:"小時候最愛跟著府裡老管家轉悠,聽他說古。"他指著遠處,"看,那是正陽門箭樓,全城最高的建築之一。"
陽光下,古老的箭樓巍然矗立,飛簷翹角勾勒出優美的天際線。俞瑾看得入迷,恍惚間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在現代,她也曾站在同樣的位置,看到的卻是被現代化高樓包圍的文物古跡。
"想上去看看嗎?"燕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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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俞瑾回答,他已經停好馬車,拉著她跑向城牆。守門的士兵見是金家七少爺,恭敬地放行。兩人一口氣爬上陡峭的台階,來到箭樓頂層。
"哇——"俞瑾情不自禁地驚歎。整個北平儘收眼底,棋盤般的街巷,金碧輝煌的紫禁城,遠處綿延的西山...1920年代的北平,沒有高樓大廈,卻有一種恢弘古樸的美。
"美吧?"燕西靠在她身邊的欄杆上,"我常來這兒。看著這座城,就覺得什麼煩惱都不重要了。"
微風拂過,帶來遠處市井的喧囂。兩人靜靜欣賞風景,一時無話。
"俞瑾,"燕西突然開口,"若有一天,我不是金家七少爺了,你還會...還會當我是朋友嗎?"
這問題來得突兀。俞瑾轉頭看他:"為何這麼問?"
燕西目光投向遠方:"最近家裡事多,大哥的事,二姨太的事...父親壓力很大。有時我想,若沒有這個姓氏,或許活得更自在。"
這番話讓俞瑾重新審視眼前的青年。原著中的燕西是個隻知享樂的紈絝子弟,可眼前這個人,卻開始思考身份與自我的關係。
"燕西,"她輕聲說,"我認識你時,你已經是金家七少爺。但我欣賞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姓氏。"
燕西眼睛一亮,正要說什麼,一陣風吹亂了俞瑾的頭發。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將散發彆到耳後。手指不經意間觸到耳垂,兩人都是一怔。
"走吧,"俞瑾慌忙後退一步,"再去彆處看看。"
接下來的大半天,燕西帶她逛遍了北平的名勝——什刹海的荷花市場,鼓樓旁的小吃攤,甚至偷偷溜進已改成故宮博物院的紫禁城。俞瑾在現代去過無數次故宮,但1920年代的紫禁城,還保留著更多原始風貌,讓她大開眼界。
傍晚時分,兩人坐在景山萬春亭,看著夕陽給紫禁城的琉璃瓦鍍上金邊。
"累了吧?"燕西遞給她一個油紙包,"嘗嘗,東來順的羊肉燒餅,還熱著呢。"
俞瑾咬了一口,酥香滿口。在現代,她吃過無數次東來順,卻從未覺得如此美味。
"謝謝你,燕西。"她真誠地說,"今天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