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重闕
"季司藥,醒醒!我們到了!"
馬車的顛簸停了下來,隨行宮女輕輕推醒了我。掀開車簾,巍峨的朱雀門在晨光中投下長長的陰影。時隔一年,我又回到了這座吞噬了無數青春與野心的皇城。
武媚的馬車在前方停下。她身著淺紫色宮裝,發髻高挽,已不再是感業寺那個灰衣尼姑的模樣。我快步跟上,與她一起踏入了這個權力與欲望交織的戰場。
"武才人回宮安置——"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宮牆上回蕩。
按照李治的安排,武媚被安置在較為僻靜的景仁宮。這看似冷落,實則是保護——遠離後宮中心的爭鬥漩渦,便於皇帝私下往來。
"姐姐,你看這裡如何?"進入正殿,武媚揮退左右,輕聲問我。
我環顧四周。景仁宮雖不奢華,卻雅致清淨,顯然是精心布置過的。"位置極好,既不太顯眼,又方便聖上往來。"
她滿意地點頭:"王皇後以為我隻是她對付蕭淑妃的棋子,蕭淑妃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任她欺淩的才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們很快就會知道錯了。"
這神情讓我心頭微凜。感業寺一年的磨礪,確實讓她更加鋒芒畢露。
"媚娘,切記剛回宮需低調行事。"我忍不住提醒,"王皇後畢竟是六宮之主,蕭淑妃也根基深厚......"
"我明白。"她打斷我,隨即又軟下語氣,"姐姐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但有些仇,我記了整整一年。"
我暗自歎息。仇恨是最好的動力,也是最危險的導火索。
安頓好武媚,我回到尚藥局複命。剛進門,就感到數道目光如針般刺來。一年不在,這裡的人事已大有變化。
"季司藥,"一位麵生的年輕醫官攔住我,"您離宮多時,藥庫鑰匙已由陳司藥接管。下官奉命帶您去見皇後娘娘。"
王皇後要見我?我心頭一緊,表麵卻不動聲色:"有勞帶路。"
立政殿內,王皇後端坐主位,一襲正紅色宮裝,端莊威嚴。她年近三十,容貌雖不及武媚明豔,卻自帶一股不容侵犯的正室氣場。
"臣妾叩見皇後娘娘。"我恭敬行禮。
"起來吧。"王皇後的聲音不冷不熱,"聽聞你在感業寺對武才人多有照顧?"
"回娘娘,臣妾奉旨為寺中尼眾診病,武才人曾協助整理藥材,故接觸較多。"我謹慎回答。
王皇後輕撫茶杯:"武才人此番回宮,是本宮向聖上提議的。你可知道為何?"
"臣妾愚鈍。"
"蕭淑妃跋扈專寵,本宮需人製衡。"她直視我的眼睛,"武才人出身不高,又曾為先帝才人,最適合做這把刀。"她頓了頓,"而你,季司藥,本宮希望你做持刀的手。"
這是在明確要我監視武媚!我佯裝惶恐:"臣妾定當儘心竭力,為娘娘分憂。"
"很好。"王皇後滿意地笑了,"聽聞你醫術精湛,本宮近日睡眠不安,你可有良方?"
我開出幾個安神靜心的方子,王皇後命人重賞。離開立政殿,我後背已是一片冷汗。剛回宮就卷入後位之爭,這處境比預想的更危險。
更糟的是,剛轉過回廊,我就被蕭淑妃的貼身宮女攔住了。
"蕭娘娘頭痛發作,急召季司藥!"
蕭淑妃的蓬萊殿裝飾奢華,處處彰顯著主人的得寵。她斜倚在貴妃榻上,一襲湖藍色紗裙,美豔不可方物。
"季司藥,"她懶洋洋地開口,"一年不見,聽說你在感業寺混得風生水起?"
"臣妾隻是奉命行事。"我低頭應答。
"奉命?"她冷笑,"奉誰的命?聖上的?還是......那個武媚娘的?"
我心頭一跳:"臣妾不敢。"
蕭淑妃突然坐直身子:"本宮就直說了。武媚娘回宮,本宮很不高興。但既然皇後那個蠢貨引狼入室,本宮也隻好應對。"她扔過來一個小瓷瓶,"這裡麵的東西,每次給武氏診脈時加一點在她茶裡。"
我顫抖著接過瓷瓶。這是要我下毒?!
"娘娘,這......"
"放心,不會立刻致命,隻是讓她慢慢虛弱罷了。"蕭淑妃輕描淡寫,"你若拒絕,本宮就告訴皇後,你與武氏密謀害她。猜猜她會信誰?"
我跪伏在地,冷汗浸透裡衣:"臣妾......遵命。"
走出蓬萊殿,我幾乎站立不穩。兩大勢力同時施壓,我夾在中間,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瓷瓶中的毒藥我自然不打算用,但如何應對兩邊的壓力?
回到尚藥局,我的職位果然已被降為普通司藥,藥庫鑰匙和獨立診室都被收回。更糟的是,同僚們對我這個"武媚娘黨羽"明顯疏遠。唯一的好消息是,芸兒等幾個舊日交好的宮女還在,願意繼續做我的耳目。
傍晚,我悄悄來到景仁宮,將今日遭遇如實告知武媚。
"王皇後想用我製衡蕭淑妃?"武媚冷笑,"蕭淑妃想毒害我?"她接過瓷瓶,眼中寒光閃爍,"好得很,這兩筆賬我都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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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現在怎麼辦?蕭淑妃若發現我沒下毒......"
"彆擔心,"她胸有成竹,"我會讓聖上派心腹太醫定期為我診脈,你就不必再負責我的醫藥。至於王皇後那邊......"她神秘一笑,"我自有辦法應付。"
"什麼辦法?"
"投其所好。"武媚從櫃中取出一卷佛經,"王皇後信佛,我會表現得虔誠溫順,主動向她請安誦經。至於蕭淑妃......"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不是第一個想毒害我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看著她的神情,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武媚已不再是那個需要我保護的才人。感業寺的一年,讓她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宮廷鬥士。
"姐姐,"她突然握住我的手,"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查清蕭淑妃與術士往來的證據。"她壓低聲音,"我收到消息,她確實在行厭勝之術,地點很可能在她寢殿後的密室。"
我心頭一震。厭勝之術在唐代是大罪,若真能坐實,蕭淑妃必倒無疑。但潛入嬪妃寢殿搜查,風險極大。
"我試試。"最終我還是答應了,"但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