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門口亂成一團。記者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架起長槍短炮,試圖捕捉都賢收被押送進去的畫麵。閃光燈劈啪作響,刺眼的白光一次次照亮他低垂的、毫無血色的臉。他穿著工作時穿的深色圍裙,手上還沾著未曾洗儘的金屬粉末,被兩名警察夾在中間,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
“都賢收先生!請問你對你父親的罪行知情嗎?”“傳聞受害者物品是在你工作室發現的,這是真的嗎?”“你是否參與了你父親的連環殺人案?!”
問題一個比一個惡毒,像淬毒的匕首擲向他。他始終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了所有情緒,隻有緊抿的嘴唇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內心的崩塌。
我擠在人群外圍,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我想衝上去,想推開那些記者,想對著他們嘶吼“不是他!不是這樣的!”,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我。現在的任何舉動,隻會火上澆油。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警察局冰冷的玻璃門後。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是地獄。
我瘋了一樣打電話。給都海秀——她直接掛斷,再打已關機。給白尚雅——她語氣充滿擔憂,卻表示愛莫能助,暗示都賢收“或許真的遺傳了父親的黑暗麵”。甚至給咖啡館和圖書館認識的人——他們要麼避之不及,要麼語氣變得疏離。
都賢收被拘留了。警方對外宣稱在他的工作室地下發現了“關鍵證據”——一個埋藏的木盒,裡麵裝著屬於三年前一名失蹤女性的絲巾和首飾。媒體大肆報道,“殺人犯之子終現形”、“基因裡的罪惡”等標題鋪天蓋地。
我知道那是栽贓。都賢收絕不可能做這種事。但誰會相信?一個有“弑父”前科儘管被定性為意外),性格孤僻,整天與金屬和火焰打交道的年輕人?在公眾眼裡,他幾乎是完美的替罪羊。
我必須做點什麼。我不能讓原劇的悲劇重演,不能讓他的人生就這樣被徹底摧毀。
深夜,我悄悄來到都賢收的工作室。這裡已經被警方貼了封條。我繞到後院,發現一扇氣窗的插銷壞了——都賢收一直沒來得及修。我費力地撬開它,鑽了進去。
室內一片狼藉,顯然被徹底搜查過。工具散落一地,半成品被粗暴地挪動,地上留著白色的證據標記粉筆圈。空氣裡彌漫著一種被侵犯後的死寂。
我的心揪痛著,小心地避開混亂,走上閣樓。這裡是他睡覺的地方,一張窄床,一個簡易衣櫃,一張小書桌。警察也翻查過這裡,但似乎沒發現什麼特彆的東西。
我知道我要找什麼。我知道都賢收有一個習慣,會把重要的東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我跪在床邊,手指摸索著床板下方。在一塊略顯鬆動的木板後麵,我摸到了一個硬硬的、用油布包裹的東西。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就是它。
我拿出那個包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麵是一本厚厚的素描本,一個舊手機,還有一個小小的u盤。
素描本裡不是設計圖,而是日記般的片段,記錄著他對父親的恐懼,那些被迫處理的“東西”,以及...對我身份的猜測和困惑。時間戳顯示,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懷疑我了。
舊手機裡有一段模糊的音頻,是都敏浩威脅他時的片段,語氣凶狠,但內容曖昧,不足以作為直接證據。
u盤裡則是我這一年多來收集的所有東西——圖書館找到的新聞報道掃描件、我都敏浩談話的錄音片段我備份了一份在這裡)、我記錄的關於都敏浩行為模式的分析,甚至還有...我偷偷寫下的,關於《惡之花》原劇情的關鍵節點和時間線。
這是我所有的賭注。這是我最大的秘密。
我抱著這個包裹,像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淚水模糊了視線。我知道,要救他,我必須說出一切。無論他信不信,無論後果如何。
第二天,通過律師的艱難安排,我在拘留所見到了都賢收。
他穿著統一的囚服,整個人瘦了一圈,眼下的烏青濃重,眼神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光亮。看到我,他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機械地在對麵坐下。
“你還好嗎?”我的聲音哽咽。
他扯了扯嘴角,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重要嗎?”
“聽著,賢收,”我身體前傾,壓低聲音,“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證據是被人栽贓的。”
“警察不會信。”他聲音平淡,透著徹底的絕望,“沒人會信。也許...這就是我的命。”
“不是!”我急切地說,從包裡拿出那個油布包裹,推到他麵前,“看看這個。尤其是u盤裡的東西。”
他瞥了一眼包裹,眼神沒有任何變化:“這是什麼?你的新故事?”
“這是我所有的真相。”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心臟快要跳出胸腔,“關於我,關於我為什麼來這裡,關於...我知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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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抬起眼,目光中有一絲極細微的波動。
“還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麼好像認識你很久?為什麼知道你的生日?為什麼覺得你會成為金屬工藝師?”我一字一句,聲音顫抖卻清晰,“因為我確實知道。我不是來自美國,賢收。我來自未來。一個...你的故事已經成為一部電視劇的未來。”
拘留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都賢收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沒聽懂,或者根本不相信。
“在我的世界裡,”我繼續說著,不顧一切地,“你的人生,你的痛苦,你父親的罪行,甚至...甚至你的死亡,都被拍成了電視劇,叫做《惡之花》。我看過,我為你的命運哭過,我...我沒想到我會來到這裡,來到一切還沒發生的時候。”
我打開素描本,翻到我記錄劇情的那幾頁,推到他麵前:“你看,這是我知道會發生的事情。你父親是連環殺手,他強迫你成為幫凶。一年後,你會被誣陷,一個叫車誌元的女警察會出現...最後真相大白,但你受了太多苦...”
都賢收的目光落在那潦草的筆記上,瞳孔微微收縮。上麵寫著一些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細節,關於童年的陰影,關於父親的虐待,關於那些深埋的恐懼。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還有這個,”我拿出手機,播放了都敏浩威脅我的那段模糊錄音,“這是證據之一。還有我在圖書館找到的,所有和你父親有關的失蹤案報道...我都整理在u盤裡了。”
我把所有東西都推到他麵前,像在展示我所有的籌碼和傷口:“我一開始不敢告訴你,我怕你覺得我瘋了,怕你趕我走...但我留下來,是因為我想改變你的命運。我不想讓電視劇裡的悲劇發生在你身上。我愛你,賢收,不是因為劇本,而是因為我認識的這個真實的你——善良,溫柔,才華橫溢,不該被那樣毀掉。”
我說完了,精疲力儘地靠在椅子上,等待著他的審判。他會相信嗎?還是會覺得我是個瘋子,一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