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將整個泰天府染成金紅色時,沈天一行人踏著夕陽的餘暉回到城內,墨清璃與一眾家丁先行返回沈府,而沈天則領著沈修羅、管家沈蒼以及四名親衛,帶著陰鬼材料徑直前往禦器司。
禦器司在泰天府城的南麵,占地百畝,朱牆高聳,黑瓦飛簷,比府衙更顯森嚴。
沈天勒馬門前,先看了看門前那兩尊怒目而視的青銅狴犴,又望了望朱漆大門上懸掛的‘禦司天下’的金漆匾額。
這就是禦器司——是大虞朝選拔地方英才,培養禦器師的機構,聽起來有點像地球世界的國子監與地方府學,不過其權責更複雜龐大。
禦器司分布天下所有縣府,除了培養禦器師外,還擔負著向朝廷體係內所有禦器師與武修發布各種除魔任務與懸賞,為他們提供各種供養的職責,權柄極重,在大虞朝中的地位更在六部之上。
沈天前世就在禦器司裡麵混過幾年,經曆過一段讓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沈天又看了看那大門左右的對聯——‘禦器鎮魔安社稷;司天濟世正乾坤’,橫批是‘道法自然’。
“司天濟世正乾坤?”他心裡冷笑了一聲,翻身下馬直往衙門裡麵行去。
管家沈蒼見狀麵色古怪,想道這位是真打算把這些材料賣給禦器司?
他實在看不下去,湊近低聲道:“少主,這些東西在城南坊市至少可賣一千一百兩,老奴在那邊有熟人,何必便宜了禦器司?”
沈天斜目看了他一眼,就不置可否,大步流星地走向禦器司正門。
那門口兩列披甲執銳的守衛見他走近,竟都下意識地退後半步,讓出一條道來。
為首的校尉原本正挺著腰杆盤查來人,一見是沈天的麵孔,頓時臉色微變,急忙低頭假裝整理腰牌,任由他長驅直入。
沈天大步流星地穿過禦器司大門,迎麵便見百餘名學徒正在外院操練,見他突然出現,場中頓時一靜,所有目光都齊刷刷投了過來。
那些目光先是意外,繼而變成一種古怪的閃爍,有人慌忙低頭假裝練功,有人悄悄往同伴身後躲,卻掩不住眼中那一絲異樣的神色。
幾個膽大的學徒互相交換著眼色,嘴角微微抽動,卻又立即繃緊麵容,生怕被沈天察覺。
整個練武場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氛圍——明明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卻仿佛有無數竊竊私語在空氣中流動。
那些躲閃的目光裡,分明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天眯起眼睛,這些學徒雖然畏懼他的威勢不敢造次,但那種壓抑著的,近乎幸災樂禍的情緒,卻如同實質般在人群中蔓延。
就連往日對他畢恭畢敬的教習,此刻也偏過頭去,假裝沒看見他。
“有意思。”沈天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揪住一個正要溜走的藍衫學子:“你們在看什麼?我臉上有花?”
那藍衫學子被沈天揪住衣領,頓時雙腿發軟,臉色煞白如紙。他嘴唇顫抖著,結結巴巴道:“沈、沈師兄饒命——您不知道嗎?是,是崔禦史要來了——”
“說清楚!”沈天手上加了幾分力道。
“是崔天常大人——”藍衫學子嘴唇發紫,連說話都帶著哭腔,“天子欽點他為巡按禦史,南下巡查青州武備,頭一站就是咱們泰天府!聽說皇上親口下令,要逐一點檢驗核禦器師的修為戰力,不合格的當場罷黜,連考官都要追責問罪!”
沈天神色狐疑:“本少爺的資格是恩蔭得來,也要查?“
沈天的‘禦器師’資格確實是恩蔭繼承得來,不過朝廷也有硬性要求,要修為戰力達到八品才能正式繼承。
沈天之前連九品修為都沒有,是走了關係才取得‘禦器師’的資格。
隻因國朝太祖定下的規矩,大虞朝的普通百姓最多隻能擁田千畝,隻有成為禦器師才能擁有不超5000畝的上田。
所以當世的世家大閥都這麼乾,這次與他一起通過考核成為禦器師的幾位就全是混子。
他們走的是恩蔭這條路,沒搶那些寒門士子的名額,所以朝廷兵部吏部對這一亂象從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一樣啊沈少!”藍衫學子額頭冷汗涔涔,哭喪著臉,“崔天常此人剛正不阿,砥礪清節,被人稱為鐵麵禦史,是個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人物,離京前他又被天子召見,親授機宜,總之這次不尋常,我還聽人說,他就是衝著地方上的世家豪右來的。”
沈天聞言不由‘嘖’了一聲,心想此事還真有點麻煩。
若真被罷黜了禦器師資格,兄長沈隆留下來的那四千畝良田要被削去三千畝。
還有那四座茶山,裡麵有三座是靠墨清璃的禦器師資格占著,可剩下的一座卻要被朝廷拿走。
此外他融入體內的大日天瞳也會被朝廷強行拔除,搞不好還有牢獄之災。
沈天正準備放開藍衫學子,院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一位身著雲紋錦緞的貴公子帶著七八個紈絝子弟大搖大擺地走來,那人約莫二十出頭,麵容白皙,眉間一點朱砂痣格外醒目,腰間玉佩叮當作響,舉手投足間儘是世家子弟的驕矜之氣。
沈天的腦海裡又應激似的浮現起一些記憶。
這是南城林氏的公子林端,其父林文彥官拜戶部郎中,主持青州清吏司,在青州地界也算手眼通天。
關鍵是‘沈天’一年裡要與林端單挑群毆打十次架,印象太深刻了。
“沈二少好大的威風!竟在禦器司內欺淩同學。”林端搖著描金折扇走過來,語聲陰陽怪氣:“欺負個學徒算什麼本事?有能耐你衝本公子來。“
沈天本就沒打算拿這學徒怎麼樣,直接鬆開了手,那藍衫學子瞬時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躲到一旁。
沈天隨後又輕撣衣袖,眸中寒芒流轉:“聒噪,趁沈某心情尚佳,滾!”
他語氣淡漠如霜,帶著不容違逆的威壓,神色仿佛在驅趕一隻蚊蟲。
林端聞言勃然大怒,一張白淨的麵皮瞬間漲得通紅。
沈天向他睥睨過來,那如同俯視螻蟻,充滿了漠然與輕蔑的眼神,讓他格外受不了。
“找死!”他厲喝一聲,右臂突然暴漲三寸,衣袖‘刺啦’一聲裂開,露出泛著金屬光澤的手臂。
林端身後幾個世家子弟看見這一幕,眼中都浮現閃爍興奮的光澤,其中兩人更是略覺意外的一揚眉:“鐵骨化金?”
林端的臂膀上分明流轉著三個金色的符文,這是將神臂拳練至登堂入室的征兆,以其九品下的修為,還有那一身的符衣符甲,配合這套剛猛拳法,甚至可與一般的九品中武修戰上三五十回合!
現在除非是沈天身後的沈蒼與沈修羅出手,否則沈天怕是要被打到吐血。
不過這些紈絝身後的眾多親衛,也都做出戒備的姿態,防備著沈蒼與沈修羅二人。
林端身形已似虎撲擊,揮舞著拳頭朝沈天猛砸過去,那神臂拳勁風呼嘯,竟在空中劃出刺耳的破空聲。
沈天見狀卻隻眯了眯眼,遮住了眸中的寒光。
他不閃不避,隻擺開了拳架,右拳輕描淡寫地向前一推,刹那間,龍吟虎嘯之聲震徹庭院,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自他拳鋒迸發,林端的神臂拳勁還未近身,就被這股氣浪衝得支離破碎。
“砰!”
兩拳相交的刹那,林端隻覺一股沛然巨力如浪湧來,臂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嚓’聲。
林端整個人隨即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三丈外的一麵牆壁上,那青磚牆麵頓時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他整個人嵌在牆中,口鼻溢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此時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沈天——此時沈天已收拳而立,身後罡氣收攝,竟凝聚出龍虎交纏的虛影。
還有剛才那龍吟虎嘯的拳勁,分明是龍虎雙形已臻至剛柔並濟境界的標誌!更可怕的是,這位打出的拳罡如此的強勁,如此的霸道!莫非是已童子功小成,九品築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