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教舍內原本認真聽講的學子們齊刷刷抬目,眼神如餓狼般盯上沈蒼手中的兩顆幽綠結晶。
霎時間,整個廳堂鴉雀無聲,連翻動書頁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出六百五十兩,全要了!“
這出價聲仿佛一滴水落入滾油,整個教舍瞬間沸騰。
“八百兩!”
“九百兩!我出九百兩!”
“一千一百五十兩!”
“一千二百兩!”
價格節節攀升,沈蒼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平日清高的學子麵紅耳赤地競價。
他腦子裡一頭霧水,搞不明白這些上舍院的學生,為何能叫出比黑市還高出一截的高價?這是什麼緣由?
※※※※
半刻時間後,沈蒼捧著厚厚一疊銀票,滿臉不可思議地回到沈天身邊。
“少主,共售得一千四百五十兩!”他的眼中滿是困惑:“這些上舍生簡直瘋了,出價竟比黑市還高出不少,少主可知這是何緣故?”
沈天聞言側首,目光幽深地望向遠處上舍的飛簷,唇角泛起一絲譏誚:“八月就是禦器師武選公試,這些學子想要在公試中拿到更多的基礎分,就需用功德兌換,而一枚七品陰鬼魂核可換百點功德,陰煞絲按成色折算——你說他們能不出高價?現在他們去黑市那邊,怕想買都買不到。”
“原來如此!”沈蒼恍然大悟,倒是忘了,禦器師每年有一大一小兩次考核。一次是給沈天這些官員權貴子弟準備的‘鎖廳試’;一次就是‘公試’,所有五十歲以下的武修都可參與。
這些上舍生為了公試,會想方設法的收購七品以上妖魔材料。
世家豪族想要捕殺七品階位的妖魔輕而易舉,他們輕輕鬆鬆就能讓自家弟子積累起足夠的功德,半年前的‘沈天’,就是在一位六品禦器師的全程護持下,獵取到了六隻七品妖魔,在‘功德’一項拿到了滿分。
可對於那些修為七八品,還未融入法器的武師來說,獵取功德卻是難如登天。
沈天其實也有點意外,他原本估計能賣個一千三百兩就很不錯了,結果卻賣到一千四百五十兩,現在的上舍生這麼有錢嗎?
沈天隨即神色微動,想起崔禦史即將奉旨南下,巡查青州武備一事,這些上舍生這麼舍得出錢,或許與此有關。
沈天收好銀票就讓沈修羅帶路,往禦器司庫房的方向走。
沈蒼見狀連忙跟上,心想少主這是要去購置鎮魔幡吧?田莊那邊急需三十麵鎮魔幡用於防備妖魔,問題是賬上的錢加上這些銀子也不夠啊。
“少主!”沈蒼快步跟上,壓低聲音道:“我們沒必要在禦器司購置,城外黑市有許多二手貨,二千兩紋銀勉強夠了。”
這些錢勉強能買三十麵二手鎮魔幡,闔府上下所需藥物還是沒錢解決。
沈天聞言卻微微搖頭,心想誰會傻到在禦器司買鎮魔幡?
沈修羅帶著他們一連穿過幾重院落,來到禦器司的庫房前。
這是一座青磚黑瓦,高達六丈的大型建築,那四麵牆壁隻開著幾扇小窗戶,厚重的鐵門與牆壁上密布著的防禦符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沈天凝神看了這倉庫的兩邊牆角一眼,兩邊牆角都各自擺放著幾個半人高的水缸,可水缸裡空空如也。
當他邁步入內,瞬時一股混雜著藥香與鐵鏽味的沉悶空氣撲麵而來,此外還夾雜著濃鬱的油香與乾草氣味。
倉庫的堂屋裡麵一個身著八品官服的瘦削男子正靠在太師椅上打盹,聽到腳步聲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
“何事?”他含糊地問,待看清來人麵容後,頓時一個激靈站起身:“庫房司庫趙德海,見過沈少!”
沈天的惡名在泰天府無人不知,趙德海雖是八品官身,卻也不願得罪這個小閻王,連忙用袖子擦了擦太師椅:“沈少請坐!”
沈天毫不客氣地坐下,翹起二郎腿:“趙司庫,聽說你這邊有一批報廢物資,光鎮魔幡就有四十麵,凝氣丹三十瓶,壯血丸二十匣,壯骨散二十罐?”
趙德海心中疑惑,撥浪鼓般地搖頭:“沈少想必是聽岔了,庫房這裡哪有什麼報廢物資?”
“是嗎?”沈天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你們庫房報廢出來的東西,彆人拿得,我就拿不得?說來崔禦史就要南下了吧?說是要親臨泰天府徹查武備,而沈某雖不善成事,但若論壞彆人的好事,倒頗有幾分心得。”
趙德海不由眉頭大皺,心神微凜,沈天此言何意?
沈天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叩太師椅扶手,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怎麼?還在與我裝糊塗?沈蒼,你現在就去鷹揚衛舉報,就說有人意欲在禦器司庫房蓄意縱火——”
趙德海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他知道沈天的伯父沈八達當年是東廠大貂璫,主管青州鷹揚衛,至今都有許多部眾在青州。
“彆彆彆!”趙德海擦了擦汗,尋思這些東西也不多,也就八九千兩銀子,就當喂狗了。“沈少何至於此?下官突然想起來,確實有一批物資因存放不當需要報損。”
換在彆的時候,他絕不會這麼快低頭服軟,這沈八達家的小雜碎,居然敲詐勒索到他頭上了?
可現在形勢不對,不能節外生枝。
他隨後走入庫門內匆匆搗鼓了一陣,隨後轉身取來賬冊當著沈天的麵勾寫:“沈少,今日報損鎮魔幡四十麵,凝氣丹三十瓶,壯血丸二十匣,壯骨散二十罐!皆因受潮黴變,不堪使用!”
沈蒼和沈修羅聞言不能置信,隨後目瞪口呆地看著裡麵的庫房雜役搬出一箱箱物資——那些鎮魔幡符文明亮,丹藥瓶塞的嚴實,哪有一絲受潮的痕跡?
“賬目要寫清楚,再寫張加印的契書給我。”沈天隨手拋給趙德海五張一百兩麵值的銀票,“本少可是付過錢的。”
趙德海點頭哈腰地接過:“是是是,這賬目絕對經得起查!您請!我這就給您出具文書。”
這豎子竟滴水不漏——
當四個親衛抬著那些箱子,跟隨沈天他們走出庫房,沈蒼神色仍有些恍惚:“少主,這——這也行?”
家裡的財政危機就這麼解決了?
這些藥物已經能頂一個月時間,讓他們撐到秋後。
“怎麼就不行?”沈天笑著反問。
他原本是抱著狐假虎威的注意,想要借助沈八達的威勢,用較低的價格從禦器司庫房買到一些‘報廢’的鎮魔幡。
就他近百年的閱曆,這些朝廷官倉就沒有一個不做吃拿卡要這些勾當的。
不過他在看到水缸,聞到裡麵氣味的時候,就知道這筆穩了,甚至臨時起意,狠狠敲了一筆。
隻可惜這法子隻能暫解燃眉之急,且可一不可二。
那趙司庫不足為懼,可他背後那些主子,卻不是現在的‘沈天’惹得起的。
沈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少主,這算貪墨官物吧?按律要杖責八十流一萬三千裡。”
還有那位趙司庫,在倉庫裡堆了那麼多鬆油與乾草乾柴,是意欲何為?
“什麼貪墨官物?”沈天搖了搖頭:“我們拿的是報廢物資,賬冊上寫得明明白白,你要敢說不是,那位趙司庫以及他勾搭的那些權貴商人,定會與你不死不休。”
沈蒼啞然無語之際,沈天眼裡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他前世被大虞朝廷追殺了五六十年,最後更被大虞十萬甲士圍殺於神藥山巔,早就將大虞朝廷與皇帝恨之入骨。
現在用朝廷一點東西怎麼了?
天子老兒不是在詔書中說他是當世群邪之最,蓋壓古今的天下第一妖邪麼?
待老子修為恢複,更上層樓,遲早殺入金鑾殿,砍了那皇帝狗頭下酒,讓皇帝與那滿朝高官見識一下天下第一邪修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