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蘭的話像一盆帶著冰碴的涼水,劈頭蓋臉把陸婷婷的哭嚎澆了個透心涼。
她僵在地上,臉上掛著淚,卻忘了下一句該怎麼哭,下一個動作該怎麼滾。院子裡幾十號人,沒人同情她,那一道道目光,倒像是看一隻沒演好的猴。
角落裡傳來一聲沒忍住的噗嗤,隨即又被強行憋了回去,隻有肩膀在抖動。
江晚把趙秀蘭遞過來的籃子穩穩放下,走到陸婷婷麵前,蹲下身。她沒有扶,也沒有罵,隻是很輕地問了一句。
“陸婷婷,你真想讓林楊回來?”
這個問題,比任何指責都有用。
陸婷婷的哭聲停了,她抬起那張涕淚橫流的臉,愣愣地看著江晚,然後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拚命點頭。“想!我做夢都想!隻要他能回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好。”江晚站起身,垂眼看著她,“我可以幫你。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陸婷婷急切地問,眼裡閃著算計的光。
“孩子生下來,你自己養。堂堂正正地乾活掙錢,學著當個媽,彆再像塊狗皮膏藥,死皮賴臉地貼在你哥身上。”
江晚的話說得半點不客氣。
陸婷婷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希望,想也不想就應承下來。“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
在她想來,江晚無非是想讓她哥去林楊老家,或者去他打工的地方,花些錢,說些好話,把人給勸回來。
沒想到,江晚轉身走到正在記賬的周正陽桌前。“周大哥,借紙筆一用。”
周正陽不明所以地遞了過去。
江晚拿著紙筆,重新放到陸婷婷麵前的地上。“寫吧。”
“寫……寫什麼?”陸婷婷徹底懵了。
“悔過書。”江晚的聲音很平,“把你當初怎麼看上林楊的城裡戶口,怎麼嫌棄他家窮,怎麼在外麵不知好歹,又怎麼把他對你的好當成驢肝肺,一五一十,都寫清楚。最後,寫上你以後要怎麼改過自新,怎麼做人。”
“你瘋了!”陸婷婷尖叫起來,從地上一躍而起,“你讓我寫這個?這要是寫了,我的臉往哪兒擱?我還怎麼活!”
“你的臉,從你挺著肚子被林楊趕出來那天起,就已經掉在地上,被全村人踩了。”江晚一句話就戳破了她最後的遮羞布,“現在,我是在教你怎麼把臉撿起來,擦乾淨了,再戴回去。”
她看著陸婷婷,一字一句。“你以為,亦川去求他,他就會回來?他隻會被逼得更遠。一個男人的心被傷透了,你用親情去綁架,用孩子去要挾,那不是愛,是往他傷口上撒鹽。”
江晚把筆塞進她手裡。
“隻有讓他看到你真的知道錯了,不是嘴上說說,是發自內心地悔改,他才有可能回心轉意。是繼續躺在地上當個笑話,還是站起來給自己掙條活路,你自己選。”
陸婷婷握著那支筆,手抖得厲害。她看看江晚,又看看旁邊麵色沉鬱的陸亦川,再看看院子裡那些豎著耳朵看熱鬨的村民。
她知道,自己沒得選。
半個鐘頭後,一份寫得歪歪扭扭、沾著淚痕的悔過書,交到了江晚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