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剛爬上東山頭,金燦燦的光鋪滿了陸家小院。
江晚正在屋裡疊著陸婷婷送來的小肚兜,那料子軟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
剛疊好一件,小腹驟然一墜,一股尖銳的刺痛讓她手裡的軟布“啪”地掉在地上,嘴裡沒壓住,溢出一聲悶哼。
院裡,陸亦川劈柴的斧子猛地一頓,耳朵跟兔子似的豎了起來。
下一秒,斧子“哐當”砸在地上,人已經一陣風似的撞進了屋。
“晚晚?怎麼了?”
江晚撐著肚子,額頭瞬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衝他扯出一個發白的笑。
“要……要生了。”
陸亦川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空白,手腳都僵了,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前些天王家婆婆交代過的那些話,一個字都想不起來,腦子裡就剩兩個字在橫衝直撞——彆慌!
他死死盯著江晚蒼白的臉,強行逼著自己回神。
“你躺好,彆動,我去叫人!”
他扭頭就往外瘋跑,腳下發軟,差點被門檻絆個狗啃泥。
人也顧不上,拔腿就衝到村西頭,對著王家婆婆的院子,用儘全身力氣扯著嗓子吼:“王家婆婆!王大娘!晚晚要生了!”
這一嗓子,在清晨寧靜的村子裡扔下個炸雷。
王家婆婆提著褲子就從屋裡衝了出來,臉上不見半分慌亂,中氣十足地衝他罵:“喊什麼喊!生孩子是天大的喜事,你這動靜跟鬼子進村似的!滾回去燒熱水!把準備好的乾淨布全拿出來!再把你娘和張大娘她們都叫來搭把手!”
陸亦川得了軍令狀,魂兒總算歸位,嘶吼著應了一聲,撒腿就往自家狂奔。
很快,陸家小院就炸開了鍋。
王家婆婆是接生主力,她一進屋,就把六神無主的陸亦川往外趕:“你個大男人杵在這兒添亂,出去守著,有事叫你!”
周霞和張大娘、李嬸子幾個手腳麻利的婦人也前後腳趕到,燒水的燒水,準備吃食的準備吃食。
周霞更是把早就備好的剪刀用烈酒擦了三遍,又丟進開水裡反複地煮,她一句話不說,隻是埋頭乾活,那股利索勁兒,讓旁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屋裡,臨時產房收拾妥當,門窗緊閉。
江晚躺在床上,陣痛一陣緊過一陣,她死死咬著牙關,按著王家婆婆教的法子,長長地吸氣,再緩緩地吐出。
汗水很快就打濕了她的頭發,一縷縷黏在臉頰上。
陸亦川被關在門外,在院子裡焦躁地來回轉圈,腳下的泥地都被他踩實了。
屋裡傳來江晚壓抑的痛呼,一聲,一聲,都跟重錘似的砸在他心窩子上,磨得他五臟六腑都疼。
他什麼都做不了,這種無力感,比當初在戰場上獨自麵對槍林彈雨還要熬人。
他幾次想衝進去,都被守在門口的張大娘給攔了回來。
“急什麼!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走一遭,晚晚是個有福氣的,指定平平安安的!”
日頭從東山頭升到正當空,又慢慢開始往西斜。
屋裡的動靜越來越大,江晚的痛呼聲也再壓抑不住。
周霞端著一碗滾燙的紅糖荷包蛋水從廚房出來,一把塞到陸亦川手裡:“進去,讓你媳婦喝口,攢點力氣!”
陸亦川端著碗衝進屋,滿屋子都是濃重的血腥和汗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