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隻是把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
就在這時，屋裡傳出江晚的聲音。
“各位叔伯嬸子，兄弟姐妹們，我知道大家夥兒都累。”
眾人安靜下來，齊齊望向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江晚的聲音透過窗戶傳出來，雖然有些虛弱，但每個字都很有力。
“這五千斤的單子，接還是不接，我跟亦川說了不算，得大家夥兒說了算。要是大家覺得乾不了，我馬上就回了劉主任，這天大的功勞，咱們不要了。”
院子裡鴉雀無聲。
“但是，”江晚話鋒一轉，“醜話說在前頭。這單子要是接下來，就不是給廠裡乾活，是給咱們自己掙臉麵，掙前程！”
“從今天起，到交貨那天，所有人的工錢，翻倍！計件獎金，翻倍！”
“要是完成了任務，廠裡再拿出五百塊錢，當獎金，發給所有人！”
“食堂一天四頓飯，頓頓有肉！周霞嬸子，你費心，把肉給我往鍋裡使勁倒，讓大夥兒吃得走不動道！”
一連串的話砸下來，把所有人都給砸蒙了。
工錢翻倍？獎金翻倍？還額外有五百塊錢的總獎金？
人群裡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翻……翻倍？”
“我沒聽錯吧？一天能掙兩天的錢？”
一個年輕的力工小夥子，掰著指頭算了算，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這一天拚死拚活，能多掙好幾塊錢，二十天下來，能娶媳婦的彩禮錢都攢出一大半了！
“乾了！”
不知道是誰先吼了一聲。
“對！乾了！不就是二十天嗎？拚了！”
“廠長，嫂子！你們就說怎麼乾吧！我們聽你的！”
剛才還滿是泄氣的人群，一下子就跟澆了油的柴火堆似的，燒了起來。
那不是蠻力，而是一種被點燃的希望。
劉主任看得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通，幾句話，一堆錢，怎麼就能讓這群人的心氣兒變得這麼不一樣。
陸大柱把煙袋往腰裡一彆，走到人群前麵，甕聲甕氣地吼了一嗓子。
“都彆嚷嚷了！想乾，就得有個章法！從現在起，所有人分成兩班，白班夜班，人歇機器不歇！”
周正陽也推了推眼鏡，從兜裡掏出他的寶貝本子。
“我算過了，光靠我們現有的設備，還是不夠！亦川哥，我們得再加一條生產線！土法上馬也得加！多一口鍋，多一個案板，就能多出一份力！”
陸亦川看著院子裡一張張被激動和亢奮充滿的臉，他胸口那塊被五千斤壓著的石頭，忽然就鬆動了。
他看向屋裡那扇窗，仿佛能看到江晚衝他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洪亮。
“好！就這麼辦！大柱叔，你帶一班人！周正陽，你帶一班人！我，哪一班缺人手我就去哪一班！從現在開始，咱們柳樹灣食品廠，跟這五千斤的單子，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
吼聲震天，把村裡沉睡的狗都給驚得叫了起來。
這一個夜晚，柳樹灣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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