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王話音稍頓，目光轉向一旁侍立的秦烈，緩聲道：“秦烈，你去扶黑棋起來吧。
他本就帶著戰場上的舊傷，若是在這殿上再磕著碰著，傳出去倒顯得我虞國不體恤將士了。”
“是，大王。”
秦烈躬身應道，快步上前，伸手將黑棋從地上扶起。
黑棋踉蹌了一下，手臂上未愈的傷口牽扯著，傳來一陣刺痛，可他此刻卻全然顧不上傷痛，滿心都是難以置信——他本以為此次兵敗，輕則貶官削爵，重則性命難保，卻沒想到大王和國師竟然半句責罰的話都沒有，這讓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隻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張宇這時才落下手中的紅炮，“啪”的一聲，將虞王的黑卒吃掉。
他抬眼看向黑棋，語氣平靜地說道：“你之前寫的戰報，我和大王都仔細看了。
夏國的科技確實厲害，能造出會飛的‘鐵鳥’，能拋出燃火的炮彈，你打不過，這不丟人。”
他頓了頓，語氣裡多了幾分讚許，“而且你的出戰，至少讓我們摸清了一部分夏國的底牌——他們的遠程攻擊能力、援軍調動速度，這些情報都至關重要。
但最讓我和大王滿意的是，你在沒有接到任何指令的情況下，硬是率軍和夏國周旋了兩個多月。”
張宇的目光掃過黑棋震驚的神色，緩緩道：“這兩個月，足夠我們完成滅楚的準備了。”
“滅楚？”黑棋瞳孔驟然一縮，聲音都有些發顫，“我怎麼從未聽過此事？
之前我們定下的計劃，不是先滅韓嗎？”他猛然轉頭看向身旁的秦烈，眼中滿是疑惑與急切。
秦烈迎上他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無聲地印證了張宇的話。
黑棋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仿佛有無數念頭在瞬間炸開，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何滅韓的計劃會突然變成滅楚，而且這麼大的事，他這個前線將領竟然一無所知。
張宇拿起茶盞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讓他的語氣多了幾分從容：“不提前告訴你，是怕夏國那邊有手段能竊取你的想法。
畢竟夏國連地形探測都能做到，保不齊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底牌。不過現在看來，他們還沒有能力窺探人的思緒，隻是未來不得不防。”
他放下茶盞，手指在棋盤上輕輕一點，棋盤上的紅黑棋子仿佛化作了兩國的兵力：“其實早在你出兵之前，我就推測出夏國可能有探測地形的能力——這也是你和秦烈幾次暗中偵查楚國，都會被夏國軍隊發現的原因。
之前秦烈率軍繞路突襲楚國邊境，明明避開了所有哨卡，卻還是遭遇伏擊，當時我們以為是出了內奸，如今看來，是夏國的探測手段在作祟。”
“夏國居然擁有如此恐怖的能力？”
黑棋和秦烈異口同聲地開口，兩人臉上的震驚幾乎一模一樣。
秦烈想起那次伏擊，己方精心規劃的路線被夏國精準預判，損失了不少精銳，當時他還為此自責了許久，如今才知道，這應該並非自己的部署出了問題。
“但他們的能力也有限。”
張宇的聲音帶著幾分篤定，眼神銳利如刀，“根據你們和夏國的對戰情況來看，他們應該隻能探測到大致的兵力部署，隻有正式開戰的時候，才能看得更清楚。
所以我和大王才定下了這‘明攻韓、暗取楚’的計策。”
他指尖在棋盤上移動，模擬著兵力調動的路線：“滅韓隻是幌子，目的是吸引夏國的注意力。如果夏國出兵救韓，就正好牽製他們的兵力，讓他們無法分心關注楚國；
如果夏國不救，我們順勢滅韓，也不算虧本。
我給你十萬大軍，就是要讓你擺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把夏國的目光都鎖在韓國戰場上，讓他們以為虞國的重心全在滅韓上，從而忽略楚國的安危。”
黑棋站在原地，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兩個月來的苦戰、將士們的犧牲、夏國軍隊的強悍……原來從一開始，這些就隻是計劃的一部分。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裡既有恍然大悟，又有幾分難以置信。
張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繼續說道：“接下來才是關鍵。在你率軍攻打韓國的時候，我讓吳、宋、乾、鄭四地暗中召集了五萬兵力，讓他們換上百姓的衣服，要麼扮成受災的流民，要麼裝作走街串巷的商販，分二十路沿著白河乘船渡江。”
他頓了頓，語氣裡多了幾分計謀得逞的輕快，“這些人到了楚國邊境後悄悄聚集，又讓我們安插在楚國的內應，去誘騙楚國的三公子，說楚王要廢了他的爵位，讓他趕緊先下手為強。”
“那三公子果然上當，連夜發動政變，楚國王宮亂作一團，楚軍主力都被調去鎮壓叛亂。”張宇說到這裡，拿起一枚紅車，直接落在虞王的黑將旁邊，“我們的人趁機打開楚國都城的城門，那些‘百姓’立刻換上鎧甲，一舉拿下了楚王宮——整個過程，不過三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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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成受災百姓……”
黑棋喃喃自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臉上滿是複雜的神色。他征戰多年，向來光明正大，從未想過還能以這樣的方式拿下一個國家。
“覺得太無恥？”
張宇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語氣卻沒有絲毫歉意，“黑棋，首先我們虞國從未和任何國家結盟，用些計策不算違背道義。
其次，讓四地兵力扮成百姓，也是為了測試夏國的‘眼睛’到底有多厲害——結果你也看到了，那探測能力隻能識彆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對普通百姓根本不在意。”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暮色，語氣變得鄭重起來，“其實滅韓也好，滅楚也罷，對我們虞國來說都不算難事。
我們真正的對手，從來都是夏國。隻有躲過夏國的探測，瞞天過海拿下楚國，才能真正奠定虞國的實力，有和夏國抗衡的資本。”
黑棋和秦烈站在原地，聽著張宇的話，隻覺得一股熱血從心底湧上來，之前的疑惑和震驚全都化作了敬佩。秦烈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激動：“國師這計策環環相扣，步步為營，真乃神人也！”黑棋也重重點頭，看向張宇的目光裡滿是信服。
張宇卻搖了搖頭，轉過身時，臉上沒了之前的輕鬆，反而多了幾分凝重：“彆高興得太早，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現在整個東大陸，就隻剩下虞國和夏國了。”
他看向虞王，語氣裡帶著幾分預判，“對於夏國，我估計接下來要打一場長久的持久戰。”
虞王放下手中的棋子，臉上也沒了之前的閒適，好奇地問道：“這持久戰，要打多久？”
張宇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口，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歎了口氣：“不好說。可能夏國下個月就會出兵，也可能雙方會僵持幾年……
甚至，我們這一代人，都未必能看到最後的勝負。”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虞王、黑棋和秦烈，語氣裡多了幾分堅定，“但不管怎樣，我們能做的，就是儘人事，聽天命。隻要虞國上下一心，總有一天，能平定這天下。”
禦書房內再次安靜下來，隻有檀香依舊在空氣中彌漫。
棋盤上的紅黑棋子依舊對峙，就像此刻東大陸上的虞國與夏國，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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