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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幾天,文禾沒去公司。
她實在忙,忙著裝機拜訪和回款,每天在外麵跑,也抽了一天時間去看鐘露。
鐘露正跟父母哭訴“要不是你們非讓我給鐘正買手機,我怎麼會連住院的錢都掏不出來”
病房裡,小舅媽很不耐煩地在訓女兒“給弟弟買個手機就把你買窮了還好意思哭,誰叫你每個月就賺那麼點錢”
“我就是個房產中介,我能掙多少”
“我看彆的中介買房又買車的,你自己不夠努力還說什麼”
什麼叫不努力鐘露不理解,她每天打很多電話帶看很多套房子,幾乎天天加班,晚上都還在外麵跑,要不是帶客戶去看房子,怎麼會摔成這樣
“你們根本就不關心我”她情緒一時有些激動,坐起來的時候看見文禾,哽咽著喊了聲“表姐。”
文禾進去把水果放在床頭櫃,問問傷勢再問“什麼時候出院”
“明天就辦出院了。”鐘露主動推推旁邊的母親“媽,住院費是表姐幫忙墊的,你把錢還她一下。”
小舅媽一開始不吭聲,被女兒催急了才把手一攤“我沒錢,你問你爸。”
鐘露又去看她爸,她爸隻會陰陽怪氣“有些人翅膀硬了禮貌沒了,見到長輩都不喊,不知道是當了多大老板。”死沒教養。
文禾沒說話,鐘露一時難堪得不行“媽我求你了,你把錢還給表姐,那個錢是我向她借的,要不是她,我手術都做不了”
小舅媽還是叫窮,伸手去扒文禾帶來的水果“我又不上班,哪裡來的錢”
病房裡有其他的病人和家屬,個個直勾勾盯著這一家人,鐘露氣得發抖“不要演戲了好不好,丟不丟人我求你們也顧一下我,我還要做人的啊”
她失控地大喊,引得外麵護士都過來看了一眼,眾目睽睽的,小舅媽隻好掏出手機,不情不願地把錢轉給文禾。
文禾也沒多說什麼,收了錢轉身就走,哪怕小舅舅在後麵罵罵咧咧。
鐘露實在受不了了“你們能不能彆這麼刻薄”
“什麼叫刻薄”小舅媽沒好氣地乜著女兒“你以為你這個表姐是什麼好東西你忘記了,你弟弟小時候把我項鏈拿去爐子那裡玩,她看見也不吭聲,我一條金鏈子全熔掉了”
鐘露反問“難道不是你先冤枉人家偷你鏈子嗎”
“老向著外人說話,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小舅媽兩隻眼珠子都豎起來,惡狠狠的,像要吃掉這個女兒。
她們在裡麵吵架,文禾已經坐車去忙自己的事。
她跟幾位醫生約了羽毛球,一開始是隻有南濟的,後來就加上了其它醫院其它科室的。
醫生們都有自己的圈子,隻要有時間文禾都會陪他們打上幾場,聊聊球聊聊行業再聊聊產品,對彼此的熟悉和成單的契機就藏在一次次的約球裡。
打完已經是晚上,文禾從更衣室出來,發現外麵隻有梁昆廷。
“主任他們呢”文禾好奇地張望,明明說了一起吃飯的。
“說有事,都走了。”梁昆廷拿著車鑰匙問她“雲吞麵吃嗎我知道一家店,雲吞和麵都很正宗。”
打球消耗體力,球後找地方吃東西是固定環節,文禾跟著梁昆廷到了一間專門做雲吞麵的館子,老板應該是認識梁昆廷,一進去就招呼他,接著用粵語問文禾的身份“女朋友啊”
梁昆廷搖了搖頭,拿菜單讓文禾點菜,順便說“他們後麵有個燒烤檔,也可以試試這裡的燒烤。”
“好,我看看。”文禾聽他的,先點了幾份燒烤再點碗雲吞麵,老板用粵語問了句要不要蔥香菜,梁昆廷說“她聽不懂白話,你講普通話吧。”
文禾卻說“飛蔥。”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
老板走後,梁昆廷說“我以為你完全聽不懂廣東話。”
文禾笑了笑“其實簡單的能聽懂一些。”
梁昆廷把燙好的碗筷遞給她,淡淡問了句“那我們雙打的時候,你聽懂主任說的話沒有”
文禾臉一熱,她聽懂了,隻是當時裝沒聽懂。
雙打時梁昆廷故意對她放水,馬主任說他太明顯了,包括下場的時候也說讓他加把勁,彆做寡佬早點脫單。
文禾避重就輕地接話“你跟馬主任關係挺好的。”
“其實不太好,我做夢都想揍他。”梁昆廷擺弄著桌上一瓶紅醋,說起跟主任的這些恩怨“規培那會,手術台上有天沒配合好,被他一邊手術一邊罵,罵完還要給他陪笑臉請吃飯。”當孫子有時候,也有經驗了,又說“他私下脾氣其實大得很,但膽子小,想沽名釣譽又清高,跟他最不好相處。”
醫務這個群體,外界通常用光鮮體麵和聖潔去形容,其實內部人情派係很複雜,走近了解,多少會對這個職業產生一些荒誕和割裂感,這些文禾也是知道的,但這會聽他講這麼直接,開玩笑說“你不怕我去主任那裡告狀。”
梁昆廷笑了下,把紅醋瓶子放回去“去吧,順便告訴他,手術的時候不要老讓我們吃射線,我們還年輕,老婆沒娶孩子沒生的,真影響點什麼,他要折壽。”
話題到這了,文禾隻能問“你怎麼不談女朋友呢,是太忙了,還是太挑了”在她看來,他有醫生的職業光環,有無往不利的帥氣,應該很好找女朋友才對。
梁昆廷說“可能不太會追人吧。”正好吃的上來,一份豉油皇雞腳沒配手套,他把牙簽撕開,用牙簽套套在另一邊,遞給文禾。
文禾記起章茹也是這麼弄的,笑了下,梁昆廷問笑什麼,她說“我有個朋友也是這麼弄的,突然想起她。”
梁昆廷問“哪裡人”
“也是你們本地人。”文禾想到章茹,把她的有趣跟他說了說,梁昆廷耐心聽著,等其它的菜上來,又細心騰出位置。
他很體貼,其實有些事一直在做,但當隻有他們兩個進,這份體貼就顯得彆有意味。
吃完飯後梁昆廷晃晃手機“去看個電影”他說“其實上次就想約你,但看你腳傷了,沒好意思。”
他突然這麼主動,文禾不知怎麼回應,梁昆廷接著說“我們主任都看出來了,你不會還沒有感覺吧還是我追人的路子果然太差。”
文禾不太能轉過來。
她當然知道梁昆廷曾經有那個意思,但在她覺得他們應該隻是朋友是工作關係的時候,他又忽然像殺了個回馬槍一樣,讓她毫無準備。
她不明白他反複的原因,但她現在,有點害怕反複的人。
那天晚上還是沒有去看電影,文禾借口第二天還有工作,梁昆廷也沒有無賴到非拖她去電影院,隻把她送到樓下,說下次再約。
文禾確實也忙,除了自己手頭的工作,還有公司周年慶的事,當禮儀,跟客戶,她忙得像個陀螺。
周年慶當天來了很多人,協會的,學校的,還有各路客戶和同行,文禾作為禮儀,一天下來笑得臉都發僵,腰酸也腿疼。
她逮了個空閒時間到休息室的角落,本來打算坐會,但一不留神睡過去,醒來是被一陣煙味給嗆醒的,咳兩聲,見江欣靠在前麵抽煙。
發現她後,江欣馬上把煙給掐了,用手趕走那些煙霧“不好意思,我以為這裡沒人。”
“沒事。”文禾按亮手機看眼時間,起來整理裙擺,再拍拍領子。
接待的旗袍是水滴領,露出脖子下麵潔白的一小塊,她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賞心悅目。
江欣說“裙子很漂亮。”
“謝謝。”文禾朝她笑笑“江總怎麼來這裡了”
“有點累。”江欣剛出差回來,她找了個沙發坐下,揉著額頭說“那邊的休息室有小孩子很吵,我就來這裡了,占用一下你們的地方。”
“是我們沒考慮到,招待不周了。”文禾過來幫她把燈打開,調到比較舒適的一個光度,順便倒了杯茶放旁邊“那江總坐著休息一會。”
她笑容很好,很有分寸,禮節也很到位,這樣的女孩子很適合接待高淨值客戶。
江欣道過謝,端起茶喝兩口,又轉頭望向外麵。
她看見文禾走出不遠碰到周鳴初,背影有頓一下,應該是打了聲招呼,然後挺直背脊走過去,連衣角都沒碰到。
江欣趴了一會,也繼續出去應酬。
這種場合她見很多,千篇一律的社交麵孔,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說一些沒意思的客套話。
江欣往前走,王東尼挨過來敬酒說話,幾乎走哪跟哪,那點兒厚臉皮表露無遺。
江欣其實對他沒多反感,畢竟於公,王東尼工作能力並不差,應酬場上也是能屈能伸的一個人,但有時候臉皮奇厚,厚到江欣忍不住懷疑他有什麼一觸即發的精神疾病。
又或許是她心情不好,所以對他生出一些惡意的揣測。
江欣問出幾個渠道上的問題,都是王東尼做不了主的,王東尼很快被她問得連連啞口,臉上也掛不住,隻好乾笑“江總怎麼會這麼說,渠道是我們的根基,怎麼會想著打壓渠道”
他說著一些沒意義的官話,江欣笑著說“王總彆緊張,我就是聽到一些風聲,所以向你求證一下”然後輕飄飄地瞧他一眼“但好像你也給不了我什麼答案。”說完,直接走去周鳴初那邊。
王東尼氣得猛喝兩口酒,惱羞成怒時看見某個綽約身影,眼睛一伸,果然是文禾。
文禾正找地方接電話。
戶外沒什麼人,她走到地柱那邊,接起是小舅媽的電話,一陣噓寒問暖,一陣問東問西,問工作也問收入“聽說你現在在跑業務啊,你們公司肯定很掙錢吧”年會隨隨便便抽個獎就是一萬多的手機,小舅媽動心道“你表妹是個憨的,你有路子要帶一帶她,不然她一輩子就會掙那麼點死錢。”
文禾沒怎麼說話。
這種親戚她已經就看得很清,能賺,他們想在你身上扒點,不能賺,他們就要翻眼睛給你看。恨人有笑人無,她爸媽當年就是幫了這樣的白眼狼。
在他們眼裡,她隻是一個婚配資源。
果然,小舅媽很快又開始給她介紹對象,講男方條件多好多好,嫁就去就享福之類的。
文禾問“這麼好的條件,怎麼不介紹給露露”
小舅媽一聽就氣得不行,說女兒找了個死沒用的,讓文禾有空幫她勸勸分手,又說起相親的“他媽媽說跟你當過同學,你們應該更能聊得來,你要不要中秋回來見一麵”
“舅媽。”文禾打斷她,忽然跟她算起那一夜的帳“醫院我打車去的,回來也是打車,來回的車費你給我報一下,還有,我當時其實正在應酬一個客戶,因為提前離場被公司罰了款,這個單子現在也丟了,公司讓我賠錢,舅媽如果幫我把這個錢賠了,我可以把露露介紹進我們公司。”
舅媽一噎,文禾聽她結結巴巴說不出什麼,直接收了線。
看眼手機,梁昆廷給她發了張照片,不知道誰送的蛋糕,切開是火龍果餡的,再一看飲料是什麼芝芝芒芒,知道今晚有得忙了。
醫院跑多了,文禾也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