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憐挑挑眉,心說,這倒是省了自己一趟腳程。
“憐姐姐!”
裴清檀多年未見她,心中想念得緊,一進門,也不顧什麼規矩禮節,張開雙臂便奔著她撲來。
溫憐眉眼帶笑,將她迎進懷裡,捏著她的臉頰,“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叫姐姐!叫姑姑!我可不要比你姑姑矮上一輩兒!”
她話音落地,陪伴清檀一道進門的紉雪走上前來,淺笑動容,與她行禮“奴婢紉雪,拜見王妃娘娘!王妃長樂無極!”
溫憐目光微動,竟是親自上前將她扶起。
“這些年幸虧有你照顧著她,辛苦你了!”
紉雪搖頭,“王妃哪裡的話,若非有您成全,奴婢也沒得這個福氣,能侍奉公主長大。”
清檀見此,心頭又苦又暖,想著與溫憐難得一見,正該是高興的時候,便連忙湊過來活絡氛圍,扯著她撒嬌,“憐姑姑,姑父說你都回來好些日子了,怎麼也不說進宮來看看我?您不想清檀嗎?清檀可想你啦!”
溫憐寵溺地揉著她的頭,“想是想,不過,誰叫我家清檀可憐,被那一方烏煙瘴氣的地界兒困著,哪個好人願意往裡摻和?”說著,她目光落到隨之而來的蕭逐身上,轉瞬攜上一副冷諷,“皇帝陛下,您說是不是?”
蕭逐一身常衣,微服而來,對著溫憐的嘲諷,卻是早已習慣一般,不與她計較。
“清檀,”他目光溫和,一把折扇輕擊在掌中,對侄女道“不許沒規矩,給憐姑姑請過安了嗎?”
清檀戀戀不舍地鬆開溫憐,後退一步,俯身跪地,端臂行了個大禮。
她真心實意地與她的憐姑姑祝禱,願她千秋安泰,長樂無極。
溫憐含笑扶她起來,摸摸她的小臉蛋兒,神色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和藹“乖。”
這時候,孫持方適時近前,隻道陛下與王妃娘娘許久未見,想必有許多敘舊的話聊,公主前些日子還念著岐王府裡的海棠,不若便請獨觴姑娘引路,帶公主去看看?
溫憐看著獨觴與清檀等人離去的背影,心道,看來岐王府的海棠,還真是被許多人惦記著。
正堂罷了喧囂,轉眼間便又空寂下來。
溫憐徑自於主位上坐下,攜過茶盞,悠悠道“陛下莫不是也等著看我的規矩呢?”
她這般態度,蕭逐依舊不以為忤,從容於下首落座。
“回來這些日子,住得還習慣嗎?”
溫憐立時一聲冷笑。
“不習慣啊!”她作勢幽幽歎道“你看這岐王府裡,人麵不知何處去,我得多沒心沒肺,才能在與夫君恩愛相守過的故宅裡,過得舒坦習慣?”
蕭逐眉頭微蹙,許久沒有說話。
溫憐忽然就笑了。
“蕭逐啊!你何必呢?”
她道“明知來我這裡,免不了一場自取其辱,你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又何必上趕子來受我的氣?弄得自己不舒坦,我也不高興……”
“可你還是回來了。”
他語氣定定,目光亦是沉沉。
“憐憐,從來我需要你,你都會出現。”他道,“無論你心裡有多恨我,你我都是一輩子的兄妹,割離不開的。”
溫憐自嘲一笑。
是啊,確實是割離不開,但,何曾是因為表兄妹的情分?
年少時,你野心勃勃,我恃才傲物,一個一門心思奔著王鼎帝座,一個一心一意,隻想證明自己才學無雙。彼此一拍即合,說到底,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真正使你我割離不開的,是那些無辜人命——是那些因你而起,由我親手造就的孽。
“你需要的何曾是我?不過是我手裡的長明劍罷了。”
“汲師叔的造詣勝過我百倍,你有他在側,還需要旁人?”她滿眼皆是嘲諷,“如今長明劍也已不在我手中了,我於你,還有價值?”
扣在扇骨上的手指兀然一緊,他隻道“你安心在塵都住著,長明劍,我一定給你找回來。”
“給我找回來?”她哈哈一笑,“若然我說,我不會再為你動用長明四陣,那這長明劍即便找回來,你還會交還給我嗎?”
蕭逐凝望她片刻,驀地無奈一歎,“憐憐,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比誰都清楚,我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了,我早已回不了頭。”
“我也不會回頭。”
裴清檀在海棠樹下呆到百無聊賴,忽聽得那邊有人喚了句‘王妃!’,刹那間,她整個人便都精神了起來。
“憐姑姑!”她三兩步跑到溫憐身邊,四下一望,卻不見蕭逐,不由奇道“誒,姑父沒跟您一起過來麼?”
未等溫憐說話,她又問“您二位聊了這麼久,都在聊些什麼呀?”
“不提他。”溫憐拉著她到一旁坐下,給她攏了攏微鬆的鬢發,“跟我說說,這幾年你怎麼樣,在宮裡過得開不開心,有沒有人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