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在此之前,宇文柔大概是當真不知自己已有身孕的事,乍聞此訊,先是難以置信般的怔了半晌,而後方才雀躍起來。
“陛下……陛下您是說真的嗎?您不是誆臣妾呢吧?”她執意坐起身來,一手緊緊抓著蕭逐的衣袖,另一隻手,則護著自己尚未顯懷的小腹,“臣妾真的遇喜了?臣妾真的有了陛下您的孩子?”
裴瑤卮遠遠地站在一旁,端著副置身事外的心態,默默地注意著蕭逐的反應。
他麵色溫柔地安撫著宇文柔,一舉一動,皆嗬護備至。他耐著性子,一遍遍告訴她,愛妃有孕,朕心甚悅。
可是,他真的高興嗎?
裴瑤卮曾經見過他真正高興的模樣——登庸繼位那日,而眼下,不與彼時同。
“……陛下,臣妾真是高興,這麼多年,總算上天垂憐,賜了臣妾這般福氣……”宇文柔低低與他輕訴著,說話間,鳳眸中流光一轉,瞭了眼立在遠處的人,“陛下,您都不知道,臣妾一早聽說母後皇太後鳳體不安,便想著去和壽宮請安問候,誰知,到那連和壽門都沒進去,便領了楚王妃好大一番排場!”
她邊說,邊吸了吸鼻子,橫一副泫然欲泣之態,“……您知道的,臣妾向來身子便弱,哪禁得住這般委屈!如今想想,還真後怕,幸而龍胎無恙,否則,臣妾便無顏以對陛下了!陛下!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蕭逐柔聲安慰她兩句,轉過頭看向裴瑤卮時,俊朗的眉目微微蹙著。
裴瑤卮身有自知之明,未等蕭逐出言相問,便主動上前一步,行禮言道“陛下容稟,德妃娘娘所言甚是,妾也覺得,陛下當為這帝宮中的委屈之人做主。”
“哦?王妃也這樣想?”蕭逐挑了挑眉,回頭看了眼宇文柔,接著道“那也就是說,和壽門外,王妃確實曾對德妃不恭?”
她低眉順眼,道“德妃娘娘既如此說,妾自然不敢不認。隻是,妾是蠢笨莽撞之人,實難判彆究竟是哪句話招了禍,好在,妾唯一可取之處,便是記性好些——”
她說著,微微一提裙擺,跪地請旨“敢情陛下應允,聽妾將與德妃娘娘的對話重複一遍,再請陛下天恩,親自指教了妾,也好讓妾警醒,再不敢犯才是!”
宇文柔一聽她這麼說,當即就變了臉色,惡狠狠朝她看去“你——”
許多上不得台麵的話,當著蕭逐,她不敢罵出來,是以,一時竟顯得詞窮。
蕭逐淡淡看向她,出言道“愛妃莫激動。”
宇文柔原想說點什麼,卻在對上他視線的刹那,噤了聲。
——她看得清楚,此刻天子的目光中,柔情淡去,唯餘深不可測。
見宇文柔不再說話,蕭逐方才道“王妃但說便是。”
裴瑤卮就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將不久之前,和壽門外,宇文柔所說的每一個字,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蕭逐平靜地聽她說完,頓了頓,起身,居高居高臨下地看著宇文柔。
“陛下,您……您彆聽她瞎說,臣妾沒有!臣妾沒有說過那些話!是她——是她編排臣妾!是她誣陷臣妾!”
這時候,在一邊鳥悄地立了許久的裴清檀適時站了出來。
“姑父,清檀可為楚王妃作證,適才王妃所言,一字一句,皆與和壽門前無所出入。”她不屑一笑,看向宇文柔,“德妃娘娘,叫我猜一猜,您接下來是不是要說,我與楚王妃狼狽為奸,一同構陷於您?”
她一邊說,一邊朝床邊走近,“您是不是要說,楚王妃有我這個證人,您也有隨行的宮婢侍從可以為證,證明您從未說過那些既詛咒了母後皇太後,又對我姑姑大不敬的言辭?”
說話間,她已站在了蕭逐身邊。宇文柔隱忍著恨意,目光不善地與她對視著。
“陛下……”宇文柔伸了伸手,要去夠蕭逐的衣裳,卻什麼都沒碰到。
她心尖一抖,卻還強撐著一口氣,委屈地同他撒嬌“陛下,您看看業成,她這是還記恨著臣妾之前抓著她與相二公子私相授受的事,存心要與臣妾為難呢!”
蕭逐似是一笑,並未說話,隻默默朝清檀看去。
清檀與他一對視,便讀懂了他的意思,膽氣愈發足了。
“沒關係,德妃娘娘想怎麼說都成。您如今懷著龍裔,姑父若要護著您,也是情理之中。隻是……”
她放緩了語氣,故作疑惑地彎下腰來,湊到宇文柔耳邊,輕聲問道“德妃娘娘,那和壽門外站著的,可都是母後皇太後的戍衛,若然楚王妃因你構陷而獲罪……嘖嘖,您說,母後皇太後對著既詛咒了自己,又加害了自己兒媳的人,還能有幾分寬容呢?”
宇文柔抖了一抖。
錦被上,細白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起了青色,將一團團繡得精致的花樣絞緊了。好半天,宇文柔抬起頭來,一字一沉,與蕭逐道“陛下,是臣妾糊塗了,記錯了,還請您恕罪,莫要與臣妾計較!”
清檀極輕地哼笑一聲,退開了。
蕭逐伸出手去,抬起宇文柔的頭,眼中再度浮現出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