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伴駕多年,應當知曉朕最在意什麼。”
他在她臉頰上輕輕一撫,激起她一片涼意。
他道“朕在意皇嗣,也在意愛妃,朕希望,愛妃能為朕平安誕下一子,愛妃可彆自己將這機會給糟蹋沒了。”
宇文柔要緊了後槽牙,不情不願地說,是,臣妾遵命,臣妾,不敢。
德妃有孕的消息,一陣風似的,旦夕間傳遍了宮闈。
承徽宮庭中,潘若徽盯著眼前的缸甕,已經許久了。
缸裡的冰塊,都化成了水。翠綃不安上前,低聲喚“娘娘……您彆……”
“彆?”潘若徽目光直愣愣地沒動,唇邊卻冷冷一勾,“彆什麼?彆擔心?還是彆動氣?”
翠綃眉頭緊鎖,眼裡的憂慮都快溢出來了,半天才蹲在她身邊勸道“娘娘,您寬寬心,宇文氏便是有孕了又能如何?她是周國人,陛下也從不看重她。這皇後之位一定是您的、隻會是您的!”
“皇後之位,當然隻會是我的。”潘若徽慢慢動了動,微微呼出一口氣,問道“但是翠綃啊……你說,德妃入宮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動靜,怎麼我這邊剛有了,她那頭,便也有了呢?”
聞言,翠綃不覺一怔。
“這生兒育女之事,哪裡說得準呢?許是……許是巧合吧!”她這樣勸著主子,自己心裡卻也沒多少底氣。
自從請立中宮的風刮起來之後,那天下女子的至尊之位,仿佛就在眼前了,可潘若徽的疑心,卻也一日重過一日。
好半天,她忽然一笑,似是恍然,似是無奈,歎道“果然呢,還是她有先見之明啊……!”
翠綃驚疑,“你說誰?”
還能說誰?
自然,是上一個正位中宮的人。
裴瑤卮,那個女人,曾是這寂寂深宮中,第一個看出她心之所向的人。
那時候,她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熱鬨似的提醒自己,愛上蕭逐,恐怕難有好下場。
她說,愛上疑心深重的君王,總有一天,你自己也會變成疑心深重的人。
她死後這幾年,潘若徽曾無數次地設想,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以新後的身份,站在蕭逐身邊、站在她的靈前,告訴她,她錯了。
潘若徽一直以為,遲早會有那麼一天,自己能驕傲地麵對著裴瑤卮,告訴她,真正悲劇一生的人,唯有她自己而已。
可現在,她未登後位,卻已幻夢成空。
“罷了。”她搖了搖頭,眉眼一低,掩下諸多難言,起身扶著翠綃的手,往寢殿裡走。
我能抓住的,也就隻有實打實的東西了吧。她想。
翠綃在她身邊,輕聲安慰道“娘娘,您放心,德妃那裡,自然有賢妃這把刀去對付。從紅花之事起,這一步步,咱們都安排得妥當極了,您如今隻管好生養胎,待時機到了,由得她們鬥個你死我活,娘娘便是這後宮中最有福氣的女人!”
“嗯。”潘若徽點了下頭,“本宮知道。”
翌日,裴瑤卮一早進宮,在和壽宮陪李太後說了一上午的話,待服侍其睡下午覺後,便抽空去了趟顯粹宮。
暖閣裡,憫黛將侍女都打發了下去,呷了口茶,問道“昨兒個瓊宣宮的事,沒嚇著吧?”
裴瑤卮一笑,正待說話,卻聽憫黛自己又道“咳,也是!我這說得什麼糊塗話呢!楚王妃伶牙俐齒,冰雪聰明,又有業成公主相幫,沒將德妃氣出個好歹就不錯了!誰又能輕易嚇得著你?”
瞧這語氣……
裴瑤卮心下暗歎,苦笑道“長姐這是生我的氣了?”
憫黛睨了她一眼。
“昨日的風波,也是突如其來,小妹事先亦無所料,牽累長姐擔心,是我的不是。”她說著,起身告罪,“這就給長姐告罪了,還望長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憫黛撐了半天,哼了一聲,叫她起身。
“彆的也就罷了,本宮如今早已不擔心你會吃虧了!隻是,”她神色鄭重,道“蘅兒,你給我記住了,宮中行走,凡事還要謹慎,尤其一點——無論如何,不能將業成公主牽扯進風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