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裴瑤卮睡得不安穩,五更天時悠悠轉醒,摸到身邊冰涼一片的枕衾,整個人猛地坐了起來。
寢殿裡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
“蕭邃?……蕭邃?”
她披衣起身,趿上鞋滿殿走了一圈,都沒找見人,心裡一下子就急了,也顧不得整頓衣裝,直朝殿外衝出去,才一開門,就將在廊下守夜的婢女給驚著了。
婢女行禮告罪,又問娘娘有何吩咐,得知她是要找楚王殿下,便朝後頭小廚房指了一指。
裴瑤卮一愣,“你說……他在小廚房?”
婢女頷首,細細看去,神色間還帶了一絲善意的取笑,“娘娘自己去看看便都知道了。”
裴瑤卮一頭霧水,但好歹知道了蕭邃所在,心裡多少還是安定了些。
她攏了攏外衣,疾步走到小廚房門口,見房門半掩著,她便放輕了力道去推,但還是發出了‘吱呀’的一聲,攪擾了拂曉的寂靜。
蕭邃背對著門口,站在案板前,兩袖高高擼起,不知正在忙些什麼。
“不用這般小心翼翼的。”他沒回頭,卻似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溫聲含笑道“才剛你推開寢殿大門時的動靜,我早已聽清楚了,不差再多來一回。”
裴瑤卮暗自苦笑,走到他身後,伸手環緊了他的腰。
蕭邃側目與她對視一眼,無奈歎道“才睡了這麼兩個時辰,你可真是叫人不省心呐!”
“你在做什麼啊……”裴瑤卮沒理他這茬,伸長了脖子往案板上看,等認出了他這案板上的東西時,她不禁一怔,“這是……”
蕭邃笑了笑,挑眉道“不認得了?”
認得。
她想,怎麼會不認得。
“術薦神仙餅,菖蒲富貴花。”她低低一語,一段舊日在寧王府中的記憶適時地蹦躂出來,將她不安的心腸烘得溫熱。
她帶著自己不知道的笑意,臉頰貼在他背上蹭了蹭,“原來你真的會做啊……”
蕭邃聞言,脫口便想問她一句,自己何時騙過她。但也就在這轉瞬之間,他想起了溫憐,故而一切有關‘信’字的話,便可都免了。
“本來想趁你睡著時給做出來,晨起給你當早膳的。”他道“你倒好,還真是半點都不樂意成全我。”
裴瑤卮好脾氣地認錯,說著下不為例。
“對了,你就這麼回來了,不會耽誤事麼?”
說起來,她還真不知道他近來到底再忙什麼,之前問他時,他隻說茲事體大,要等確定確實了之後再與她說,她便也沒再深究。這會兒想起……既是茲事體大,那他就這麼撂下手頭事務回來,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蕭邃卻隻是叫她放心。
“其實該查的,也都查的差不多了。”他語氣明顯低落了些,緩緩道“我留了子珺在那邊,估計再有幾天……他便能回來複命了。”
裴瑤卮從旁凝視了他片刻,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不安道“事情很嚴重嗎?”
蕭邃看向她,沒有說話。
裴瑤卮便明白了。
“不管是什麼事,你現在都不要想。”他說,“現在我背著你往前走,等你過了這道坎兒,再同我並肩而行。
裴瑤卮,不管你需要多長時間,我都等得起,你放心。”
“那要是……”她話音縹緲,許久未見後話,蕭邃等了一會兒,便笑了。
“那你也放心。”他回身將她往懷裡一帶,“你一輩子走不出來,我就背你一輩子、陪你哭一輩子。”
蕭邃在府中陪了她四五日,裴瑤卮心緒穩定了些,便不願意他繼續為著自己而荒廢時光了,好說歹說,終於將他打發出了王府,去做正事了。
臨走時,他還不放心,再三囑咐瞬雨,一旦王妃這裡有事,便立馬著人去通知自己,瞬雨一一應下,最後問“不知該派人去何處尋您?”
楚王府門前,蕭邃目色微沉,定定地朝著一個方向望了出去。
“溫府。”他道。
這日頭午,楚王殿下頂著日頭,在溫府門前站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等來了無可奈何的獨觴。
獨觴蓮步輕移,站到他麵前,福身施了一禮。
“楚王殿下。”
蕭邃頷首,也不言語,等著她的後話。
“唉……”獨觴無奈,“我家娘娘遇疾不見客,殿下您又何必如何執拗?這難道就是楚王府的禮數嗎?”
蕭邃淡淡一笑,未入眼底,“姑娘或許不知我蕭邃的規矩——楚王府的一切禮數,都要以楚王妃的喜怒為先。
岐王妃若是記得當日拙荊離開溫府時是何模樣,那她就應當知道,今日本王登門求見,這一麵,她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獨觴被他這語氣一刺,眼裡頓時便湧上一股戒備。兩人對峙片刻,最後,還是她不情不願地讓了步。
蕭邃被她引至一方極幽僻的院落,到了地兒站在門前,他站了站腳,似乎有些猶疑。
獨觴見此,便笑道“怎麼,是您自己非要見王妃,如今卻不敢邁這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