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這人是蕭逐後宮裡第一安全的人,可如今……竟這樣突然便沒了……
妧序那頭道“聽說皇上病憂,接了淑妃與奉陽公主去玉澤宮侍疾,可淑妃入玉澤宮當晚,便……薨了。”
“宮中對外說淑妃乃是突遭惡疾暴斃,瞬雨姐姐信上不好多說什麼,但如今卻也有風聲說,淑妃實是被皇帝親自動手,一劍傳胸而死的。”
這便更是出人意表了。
京中出事,蕭邃又去了南境,裴瑤卮忖度再三,心裡放不下,沒兩日,便去同趙據辭行。
趙據深知朝中情勢,私心裡,實是一百個不願意放她回那虎狼之地去,無奈她自己主意已定,他便也不能強行留人。
“你與楚王的事……”他細細囑咐裴瑤卮,“既然如今誤會已釋,你又願意認這楚王妃的身份,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不過蘅蘅,你要記住,哥拿你當親妹妹,趙氏便是你的倚仗,若是在外頭受了欺負,隻管回北林來,哥給你做主。”
這話抵得過千言萬語,便似言談之間,重又給了她一個母家。裴瑤卮心中感懷,差點沒忍住落下淚來。
按趙據的意思,裴瑤卮堅持回京也便罷了,但清檀與小叔趙遣一家,還當是留在北林更好一些,奈何,他打算得明白,可這兩人卻無一個願意留下的。
清檀因與裴瑤卮相認不久,實在不願遠離她身邊,再三與她軟磨硬泡,終於惹得裴瑤卮鬆了口,答應帶著她。至於趙遣,雖說認祖歸忠,但到底的還帶著一元先生的身份,且不說京中還有個女兒,便是他真有心回歸故裡,也總得親自在楚王麵前交代一番,方才是個道理。
如此,這一行人,便又是怎麼來的,便怎麼回去,隻多了一位趙夫人而已。
玉澤宮。
夜裡繁星璀璨,婁箴在安元殿外侯了許久,終於等得汲光出來。師徒兩人一前一後往宮外走,汲光偏頭看了他一眼,正將他滿臉欲言又止之色看在了眼裡。
他便問“有話說?”
婁箴怔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道“師父,此番淑妃之事,您不打算管一管嗎?”
外頭如今傳什麼的都有,不少人都說,是淑妃見罪於天子,被其親手了結了性命,死得甚是難堪。婁箴今日在城中行走,聽著這些風言風語,有心說上一句,道是世人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秦淑妃確為皇帝手刃不假,但,又有誰會知道,皇帝是受了岐王妃術法所誤,將當夜侍疾在側的淑妃認作了已故的潘妃、梁妃,驚懼之下,亂了神智,方才提起劍鋒的?
而溫憐做這些事,她亂的,僅僅是一個後宮嗎?
她究竟想做什麼?
“罷了。”汲光隨口定斷,並不以為意“溫憐行事,自有所求。橫豎從非一路人,她於我也算有功,這點小心思……無礙於大計,隨她去便是。”
婁箴眉頭緊蹙,似還有話想說,可頓了頓,還是未曾出口,隻應了聲是。
“娘娘,”獨觴端了安神湯進內,待溫憐喝了大半,方才從旁道“奴婢才收到消息,裴娘娘那頭得了淑妃的信兒,此間已從北境啟程,正往京中趕呢。”
溫憐聞言,默默片刻,隻嗯了一聲。
“娘娘,”獨觴有些擔憂,“過去裴娘娘為皇後時,秦淑妃與之雖未見親近,卻也頗為和睦,若是裴娘娘就此事與您詢問……娘娘,您可想好,要如何應對了?”
“還能怎麼說,實話實說也就是了……”溫憐悵惘道“就是不知,她會不會信。”
她設陣使蕭逐親手殺秦瑟,意在兩點,其一,自是為了離間親曆秦氏與當庭,斬蕭逐一臂。至於其二……
“秦瑟之母杜氏,乃是璧山郡主表妹,若非當初,璧山郡主借秦瑟之口,引導蕭逐利用潘恬,挑撥裴氏與蕭邃的關係,那之後的那些事,也都不會有了……”
溫憐說著,不禁嗤笑一聲“嗬,不過這人,藏得倒真是極好。”
“當初蕭逐是利用梁煙雨同潘恬來往,勾起她對蘅蘅的嫉恨之心,從頭到尾都沒露出秦瑟來,這些年在宮中,任誰不說她一句賢良淑德?如你所言,便是蘅蘅在世時,隻怕也沒對她起過任何疑心。若非早前梁煙雨死後,蘅蘅與我說起,她對梁煙雨同潘恬之間過從的疑慮,叫我上了心,順藤摸瓜,牽出這些舊事來,便是我也想不到,真正的幕後之手,竟有這位淑妃娘娘一份。”
獨觴聽到這裡,不由也是一歎,“若叫奴婢說,這所有事裡,最叫人驚怕的,還當屬璧山郡主!”
她此言,連溫憐聽了,也不覺頷首。
“可說呢……”她目光遠遠投出去,沒有聚點,隻剩滿滿的難以置信,“天下竟有這樣舍得出女兒的母親……她……”
說到這裡,她不禁想起了潘擬來。
“過去提及潘擬,我還覺得潘恬是受寵的那個,自小錦衣玉食,占儘了父母之愛,如今再看……原是禍福巧妙,受寵的那個,被親母算計,沒了名節、也沒了命。倒是從小養育在外,苛待著的那個,卻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分,遇上了本該是仇敵的人,卻還被其所救,得了場新生……”
她輕嘖一聲,悵然一歎,“造化弄人如此,當真不是人力所能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