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沈確在信中說起,當日自己才與相韜戰出了結果,未及歇上一口氣,邊境便傳來了周軍進攻森岩堡的消息。
沈彭知曉此事時,一心隻覺得父親倒黴,想是這不止不休地連續作戰,也不知能不能抗得過周軍的猛烈攻勢。
可蕭邃這裡,卻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幸虧——幸虧趙非衣是在沈確擒了相韜之後方才動的手,否則,哪怕隻早上一個時辰,疏凡郡與沈確,隻怕目下都已不保。
“早年我與你父親,都曾與趙非衣交過手,彼時戰果如何,你也知道。”蕭邃凝眉道“當初兩軍兵力相當之下,尚且被他打成了那樣,如今……”
那人若是真祭出十成功夫,彆說沈確了,就是整個南境的兵力都加在一起,恐怕也難與之相抗。
沈彭少年意氣,自是不愛聽這樣話,“舅舅,您未免也太抬舉他了!”
“我聽母親說過,當年霧華陵之戰,您之所以敗於趙非衣之手,還不是因為戰前遇疾,力不從心的緣故?
依孩兒看,隻要咱們抓緊解決了蕭遇這頭的事,有您與父親一處作戰,合力抗周,他趙非衣,定然翻不出什麼花兒來!”
看著他昂揚積極的模樣,蕭邃無奈一笑,倒是未再就趙非衣的可怕程度與他理論。
真說起來,此間讓他心緒難定,倒也不是那人用兵如神的手段。
而是……
“一個時辰——”他一指點在桌案上,極是用力,“彭兒,你可知道,哪怕他隻提前一個時辰發兵進攻,眼下的戰況,都會截然不同。”
可他,他偏偏誤了這一個時辰。
為何?
蕭邃想不明白。
又或者說,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理由之中,沒有一點,是足夠趙非衣如此行事的。
此後不到半月,疏凡郡那邊,趙非衣自攻破森岩堡後,與沈確交手數回,皆是不分勝負,兩廂僵持不下。
而襲常這邊,蕭邃則指點著沈彭,經四次趁夜奔襲後,少年的劍鋒,終於刺進了蕭世子的帥帳之中。
楚王府中,蕭運離開數日,這日方一回府,便來合璧殿給裴瑤卮請安,不想遠遠見她坐在廊下榻上,手裡拿著封書信,臉色竟極為哀傷。
他近前,未及行禮,先道“嫂子,您這是……”
裴瑤卮見他回來,收整心神,關切了幾句話後,方才將手裡的信件給他遞去。
“南邊剛來的信,蕭遇……
歿了。”
蕭運手指一頓。
蕭遇就死在沈彭領兵襲入他帥帳的當晚,自裁,臨終並無一言。
驟然聞訊,蕭運在一旁坐了下來,腦子裡一道道光影閃過,想著蕭驚池、想著蕭遇,到底無話可說,隻是默默。
兩人就這樣不約而同地默哀許久,裴瑤卮回了回神,率先開了口。
“詠川軍中的事還順利麼?那個辛仲嘉……”
蕭遇聞言,讓她放心,說一切順利。
“幸而秦瀝北顧全大局,關鍵時刻能放下私怨,否則,若無他的幫忙,詠川軍怕是難免一亂。”
裴瑤卮點了點頭,半晌,深深看了蕭運一眼,目光中不乏讚許。
該說,蕭邃是把這孩子調教得太好了。
好到……做不得池中之物。
“對了嫂子,”不多時,蕭運問道“我聽說南境戰勢膠著,那積陽郡公……”
他正要問沈確那邊,打算何時將相韜押解回京的事,這時候,瞬雨大步跑進來,小臉煞白。
“娘娘!小王爺!”她直接撲跪在地上,哭稟道“莽原——莽原出事了!”
裴瑤卮心頭發慌,麵上不顯,過去將她扶起,讓她冷靜些,慢慢說。
“究竟出了事?”她問“難道默言有何不好?”
瞬雨先搖了搖頭,旋即卻又點了點頭。
“娘娘,莽原李氏的祖墳,被人給挖了!”
話音落地,蕭運倏然起身,扭頭與裴瑤卮麵麵相覷,彼此眼中皆是震驚無比。
更叫人震驚的,還在後頭。
李氏此番遇劫,那賊子費勁巴力盜走的,還不是任何陪葬冥器,而是李氏祖墳裡,一座無名墓葬中的先人棺槨。
“娘娘、小王爺,這事兒母後皇太後那裡已經知道了!”瞬雨急道“您也知道,母後皇太後近來身子本就不好,乍聞此事,哪裡受得了!聽說當時就暈過去了,這會兒還不知怎麼樣了呢!”
裴瑤卮一聽,也顧不上滿心的疑惑,同蕭運交代了幾句話後,便緊著與趙遣一同進宮了。
“小舅,母後她怎麼樣了?”
和壽宮外殿,趙遣診了脈一出來,便被裴瑤卮捉著詢問,他搖了搖頭,沉沉一歎。
就這一聲,裴瑤卮心便涼了大半。
“怕是不好。”趙遣回頭朝內殿一望,跟著隻同她道“抓緊時間,讓楚王回來吧。”
裴瑤卮當晚便讓顧子珺親自帶著消息,跑了趟南境。
等蕭邃回來,已是十來日之後的事了。
他一身塵土,形容狼狽,都沒敢回府換件衣裳,便緊著來到了和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