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陡然炸響喊殺聲,頭裹黃巾的人影潮水般湧來,刀斧在日頭下泛著冷光。看似散亂的衝鋒裡藏著嚴明的章法——沈瑤一眼便看穿,這絕非尋常匪寇。
“列陣!”沈瑤揮刀劈開迎麵而來的砍刀,火星濺在她臉頰,肩上的甲胄卻已被另一柄長矛掃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親兵從營房衝出,倉促間結成盾陣,卻被對方的突襲衝得連連後退,血珠濺在泥濘的雪地上,洇出點點暗紅。
立淵攥緊腰間佩劍,目光掃過混亂的戰局,忽然沉聲道:“沈瑤,左翼有缺口!”話音剛落,兩名“匪寇”已撲到近前,他側身避開劈來的刀,靴底卻碾過地上的碎冰,險些打滑。
“殿下退後!”之心的聲音陡然響起。她本是跪在地上的,此刻已敏捷地起身,拾起地上一柄掉落的環首刀,刀柄上還沾著溫熱的血。作為立淵的側室,她素日裡溫婉端莊,此刻卻眼神銳利如鋒,刀鋒橫掃間,竟精準地挑開了刺向立淵後心的長矛。
立淵微怔的瞬間,之心已與兩名“匪寇”纏鬥在一處。她的刀法不如沈瑤剛猛,卻靈巧得像隻穿林的燕子,避開劈砍的同時,總能在對方破綻處遞出致命一擊。
沈瑤見狀,心頭一振,揮刀劈開身前三人,肩頭雖被劃開一道血口,卻渾然不覺痛:“來者何人竟敢行刺,當真不怕死?”
“立淵!”林子裡傳來裴修的怒吼,他提著長劍衝在最前,眼神淬了毒般盯著立淵,“當年潁州一戰,你父秦王毀我前程,害我在東海城受了二十年屈辱!今日我要取你性命償還!”
原來如此。立淵心頭豁然開朗——難怪此人招招狠戾,竟是衝他來報私仇的。
沈瑤聞言怒極反笑,長刀挽出一朵刀花,逼得裴修連連後退:“就憑你?區區雜碎,也敢放肆?”她肩頭的傷口滲出血來,染紅了甲胄,動作卻愈發迅猛,刀刀直逼裴修要害。
之心護在立淵身側,環首刀已染上數道血痕。一名“匪寇”瞅準空隙撲來,她側身避開刀鋒,反手將刀送進對方腹部,自己手臂卻被劃開一道淺傷,血珠順著小臂淌進衣袖,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殿下,入帳!”之心推了立淵一把,刀鋒再次格開襲來的兵器,“這裡有沈將軍在!”
立淵剛退到帳門口,就見沈瑤與裴修已鬥到白熱化。裴修的劍招狠戾有餘,卻終究抵不過沈瑤的穩準狠,被她一刀挑飛長劍,肩頭重重挨了一腳,踉蹌著摔在雪地裡。
“拿下!”沈瑤厲聲下令。親兵們早已收攏包圍圈,剩餘的“匪寇”見主將被擒,頓時潰散,卻逃不過追砍。
就在此時,一名渾身是血的“匪寇”忽然從屍堆裡爬起,眼中閃著瘋狂的光,握緊手中短刀,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裴修身上,如離弦之箭般撲向立淵。
“殿下小心!”沈瑤和之心同時驚呼,卻都被殘存的亂兵絆住,根本來不及救援。
立淵瞳孔驟縮,本能地側身,卻仍覺腹部一陣劇痛。那柄短刀已深深刺入,刀刃上的寒氣混著溫熱的血,瞬間蔓延開來。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刀柄從自己腹間突出,視線開始模糊,耳邊的廝殺聲、喊叫聲都變得遙遠。
“殿下!”之心淒厲的哭喊刺破混亂,她瘋了一般劈開身前的人,朝著立淵撲來。
沈瑤目眥欲裂,反手一刀結果了身前的亂兵,轉身時正看見立淵緩緩倒下,腹部的血染紅了雪白的地麵,觸目驚心。她心頭一窒,竟忘了動作。
半個時辰後,廝殺聲漸歇,林子裡的“匪寇”已被剿殺殆儘。裴修被兩名親兵死死按在雪地裡,發髻散亂,嘴角淌著血,當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立淵時,突然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哈哈哈!我的仇終於報了,終於報了!”
沈瑤拄著刀站在雪地裡,肩頭的傷口用布巾草草裹著,血色已滲透布料,她卻死死盯著立淵倒下的地方,渾身冰冷。之心跪在立淵身邊,顫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觸到的隻有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氣流,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殿下……殿下您醒醒……”
立淵的雙眼半睜著,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腹部的劇痛讓他連呼吸都覺得艱難,意識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沈瑤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聲音嘶啞:“快!傳軍醫!快傳軍醫!”
雪水混著血水在地上漫延,裴修被押往囚營的路上,仍在不停地狂笑。沈瑤望著立淵昏迷的臉,又看向裴修的背影,眼底的寒意比地上的冰雪更冷。
隻是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懸在半空,這位吳國的太子,究竟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營帳內的燭火被寒風攪得搖晃,映著立淵蒼白如紙的臉。軍醫跪在榻前,額頭滲著冷汗,手指在他腹部的傷口上飛快動作,沾血的布巾換了一條又一條,直到最後一層繃帶纏緊,才嘶啞著嗓子道:“殿下……血暫時止住了,但刀傷太深,傷及內腑,能不能挺過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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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的話他沒敢說,隻是重重叩首。
之心守在榻邊,帕子攥得發皺,眼眶通紅卻不敢哭出聲。立淵的胸膛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輕顫,睫毛上凝著一層冷汗,像結了層薄霜。
忽然,立淵的手動了動。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虛虛抓了抓,目光渙散地掃過帳內,最終落在沈瑤身上。
“沈瑤……”他的聲音細若遊絲,氣若懸絲。
沈瑤立刻俯下身,將耳朵湊近他唇邊,甲胄上的血腥味混著帳內的藥味,嗆得她喉嚨發緊。
“彆讓……林靖……跑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貼著沈瑤的耳廓擠出來的,話音落時,他的手猛地垂落,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