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客棧的竹簾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明瑞捏著密報的手指節泛白,燭火在他眼底映出兩簇跳動的怒焰。羊皮紙上"潁州街頭"、"棍棒襲擊"等字眼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猛地將密報甩在桌上,檀木桌麵發出悶響:"楊軒,你當本太子的話是耳旁風?"
榻上斜倚的楊軒正把玩著鎏金酒盞,聞言挑眉:"不過是教訓幾個不長眼的,哥哥何必動怒?"他仰頭飲儘杯中酒,琥珀色酒液順著下頜滴落,"在花月穀讓哥哥受的氣,本太子自然要討回來。"
"蠢貨!"明瑞一腳踹翻矮凳,木凳倒地的聲響驚飛了梁上夜梟。他抓起密報甩在楊軒臉上,墨汁未乾的字跡在燭光下猙獰如鬼,"世子此刻正在穎陽商議迎親,公主上午就與鎮南王妃在茶樓喝茶!你打的到底是誰?"
楊軒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撿起密報匆匆掃過,瞳孔驟縮如針。梁國太子如寧、吳國郡主清兒——這幾個名字如重錘般砸在心頭,酒盞"啪嗒"墜地,碎瓷片濺起的寒光映得他臉色慘白:"這...這不可能..."
"事到如今還嘴硬?"明瑞抓起案上青銅鎮紙狠狠砸向立柱,木屑紛飛中,他額角青筋暴起,"梁吳兩國與我夏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你惹出這般亂子,是想讓三國開戰?"
楊軒踉蹌著扶住桌案,喉結上下滾動:"哥哥息怒...定是情報有誤...我這就派人..."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暗衛破窗而入,跪地呈上染血的信箋。楊軒接過的瞬間,指尖不可抑製地顫抖——信箋上赫然印著梁國太子印璽的朱紅印記。
鎮南王府議事廳內,鎏金獸首燭台將案幾照得亮如白晝。世子立淵展開迎親禮單的指節泛白,鎮南王用鎮紙重重壓住婚書邊角:"聘禮數目無誤,明日辰時便可..."
"王爺!"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護衛渾身帶雨撞開雕花木門,"潁州街頭急報——如寧殿下與清兒郡主遇襲!"
茶盞墜地的脆響驚飛了梁上棲雀。公主手中的團扇應聲落地,鎮南王妃霍然起身,腰間玉佩撞在桌角發出悶響。世子三步跨到護衛麵前,麵色緊張,"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季月姑娘左肩骨折,已送醫館!"護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發顫,"清兒郡主受驚過度,如寧殿下...為護郡主受了輕傷。"
鎮南王猛地拍案,檀木桌案的裂紋蛛網般蔓延:"派去的暗衛都死絕了?!"他額角青筋暴起,燭火將陰影投在身後的輿圖上,更添幾分森然。
世子俯身拾起護衛呈上的青銅腰牌,指尖摩挲著上麵"鄴"字刻痕,瞳孔驟然收縮。腰牌邊緣還沾著新鮮血跡,在燭光下泛著暗紅:"楊軒..."他冷笑出聲,聲音卻比簷角冰棱更冷,"鄴國太子好手段。"
鎮南王抓起身後案上佩劍,劍鞘撞在桌角發出龍吟般的鳴響:"傳令下去,備馬!本王倒要看看,他楊軒是何等貨色!"世子按住表兄的手腕,漆黑的眸中翻湧著風暴:"表哥且坐鎮王府,這梁子,該由我親自了結。"
明瑞死死攥住腰間玉佩,那是三日前鎮南王親贈的結盟信物,此刻卻硌得掌心生疼。窗外夜色濃稠如墨,唯有新月在雲隙間若隱若現,將案上密報的字跡染得忽明忽暗。他忽然想起與鎮南王臨彆時說的那句"一切儘在殿下掌控",這話此刻聽來竟像一記耳光。
楊軒癱坐在滿地狼藉中,酒氣混著血腥味在狹窄的客棧裡翻湧。他望著密信上"子時入穀"的字跡,喉結劇烈滾動:"明瑞兄聽我解釋!我手下人看到穿雲錦的姑娘,都以為是公主..."話音未落,明瑞已掐住他的脖頸抵在牆上,指節因用力過度泛著青白:"鎮南王麾下五萬鐵騎本應今夜秘密進入花月穀,若是現在梁吳兩國聯手,他若反戈一擊,我們連全屍都留不下!"
夜風突然灌進窗欞,將燭火吹得劇烈搖晃。楊軒被掐得眼冒金星,卻仍強撐著擠出苦笑:"上次在花月穀,你忘了你...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明瑞看不到的角度,眼底閃過一絲陰鷙——隻有攪亂這盤棋,才能獨占花月穀的秘寶。
明瑞背過身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不敢細想鎮南王得知消息後會作何反應——那個老狐狸說不定此刻正冷笑看著精心布置的棋局分崩離析。而身後,楊軒抹去嘴角血跡,望著明瑞緊繃的脊背,露出詭笑,“鎮南王有鐵騎,本太子也有!”
公主踉蹌著上前,素白裙裾掃過滿地碎瓷,聲音帶著哭腔:"王兄恕罪!我那楊軒表兄行事魯莽,說不定是一時的衝動……"她膝頭剛要觸地,世子立淵已長臂一攬將人扶住,玄色衣袍裹著冷香撲麵而來。
"是我疏忽。"世子喉結滾動,將沾血的腰牌重重拍在案上,青玉冠上的東珠在燭火下晃出刺目光芒,"楊軒既敢在潁州生事,我定當親自押著他來王府謝罪。"他轉頭望向公主,眼底的風暴尚未平息,卻抬手輕輕拭去她眼角淚珠,"這事交給我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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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王妃適時遞上溫茶,指尖劃過丈夫緊繃的手背:"淵兒自小做事穩妥,你且消消氣。如寧這孩子懂事,想必也不願看你動怒。"她又轉向公主,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好妹妹快彆哭了,傷了身子可怎麼好?"
鎮南王握著劍柄的手緩緩鬆開,虎目掃過眾人,最終重重歎了口氣:"罷了!"
他望著窗外滂沱大雨,眉間擰成川字,"讓暗衛沿途護送世子和公主,若再出半點差錯..."話音未落,屏風後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眾人轉頭,隻見崔哲麵色慘白地立在角落,指縫間還滴著茶水。
深夜的官道上,馬車碾過積水濺起細碎水花。公主倚在世子肩頭,忽聞車簾外傳來壓抑的抽氣聲。掀簾望去,隻見崔哲攥著韁繩的手微微發抖,伴花騎著棗紅馬並行而來,腰間藥囊晃出熟悉的草藥香:"剛剛聽王爺手下講述,想必季月姑娘的傷並不那麼嚴重,”她伸出手按住崔哲顫抖的手背,目光堅定如炬,"隻要有我在,定會讓她完好如初。”
接著伴花頓了頓,目光落在公主鬢邊的珍珠步搖上,"郡主受驚過度,還需有人守著說些寬心話。"
世子解下披風裹住瑟瑟發抖的公主,低聲道":先回潁州城。"他望著崔哲緊繃的脊背,忽然想起前幾日在營帳內看見他和季月你儂我儂的場景,此刻背影竟單薄得像片隨時會被雨打落的枯葉。馬車轉過山道時,他瞥見伴花悄悄塞給崔哲一個瓷瓶,月光映著瓶身"續骨膏"的字樣,在夜色裡泛著幽幽冷光。
潁州城夜色昏沉,三進院落的回春堂被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圍得水泄不通。世子翻身下馬,腰間玉玨撞出清響,大步穿過肅立的衙役時,簷角銅鈴突然叮鈴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