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驍承餘光瞥見輕騎揚起的煙塵,嘴角剛勾起冷笑,忽覺脖頸一涼。立淵的陌刀貼著他喉結擦過,帶起的血珠混著飛濺的火星墜向地麵。他猛地勒轉馬頭,戰馬人立而起,前蹄正踹在立淵胸口,將人震退三步。
"賢王小心!"副將揮刀劈開潯州軍的攻勢,卻見立淵抹去嘴角血漬,反手扯下染血的束發繩。墨發披散間,他抄起地上斷槍,槍頭纏著燃燒的軍旗,猛地擲向潯州軍後陣的火藥車。轟然巨響中,火舌吞沒了整排重甲騎兵,熱浪掀得明驍承險些墜馬。
就在這時,烏雲壓得低低的蒼穹裂開縫隙,豆大雨點砸在焦土上騰起白煙。雨水混著血水在溝壑間奔湧,潯州軍的淬毒馬槊遇水泛出幽藍霧氣,夏軍的鏈錘卻因濕滑屢屢脫手。明驍承抹了把臉上雨水,瞥見立淵的陌刀在雨幕中劃出銀弧,當機立斷扯下披風裹住劍身。
他餘光掃過兩側山壁,忽然發現潯州軍為埋伏特意堆砌的碎石堆。"投石機填碎石!"明驍承揮劍指向穀口,夏軍早已準備的二十架投石機轟然轉動,浸著桐油的碎石裹著泥漿砸落。潯州軍前排騎兵連人帶馬被砸得血肉模糊,幾匹驚馬踩翻了後方的拒馬樁。
立淵踩著同伴的屍體疾衝而上,陌刀劈開雨簾直取麵門。明驍承舉劍格擋,卻聽"哢嚓"脆響——浸透雨水的披風纏住劍身,竟將長劍生生折斷。斷劍擦著立淵肩膀飛過,在他鎖骨處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立淵悶哼一聲,反手將陌刀插入地麵借力躍起,雙腿鎖住明驍承的脖頸。兩人一同墜馬,在泥濘中翻滾纏鬥。朝露的軟劍與夏軍副將的長刀絞在一起,餘光瞥見主子被壓在泥水裡,情急之下袖口射出月魄銀針,副將立即倒地。
雨勢愈發暴烈,火藥味混著鐵鏽味在雨幕中彌漫。潯州軍的重甲因雨水變得沉重,夏軍的弓弦卻在潮濕中崩斷。明驍承摸到腰間短劍,正要刺向立淵後背,卻見對方突然鬆手滾向一旁。一道雷光劈開雲層,照亮立淵手中那截燃燒的軍旗殘片——他竟將浸滿火油的布條纏在了陌刀上。
"小心!"朝露的驚呼被雷聲吞沒。明驍承倉促舉臂格擋,火焰瞬間吞沒了整條衣袖。劇痛中他揮出短劍,在立淵肋下劃開半尺長的傷口。兩人同時踉蹌後退,雨水衝刷著傷口,卻止不住血珠混著泥水往下淌。
此刻山穀中已難分敵我,士兵們在泥漿裡扭打撕咬。潯州軍的輕騎被火陣與暴雨困在山坳,夏軍的強弩手則被騎兵衝散陣型。明驍承踩著屍體躍上土坡,舉著斷劍大喊:"中軍結盾陣!"立淵抹去臉上血水,將燃燒的陌刀往地上一插:"步卒持鉤鐮槍,專砍馬腿!"
雨幕中,兩道身影隔著熊熊烈火對峙。雷光再次照亮戰場,將他們染血的輪廓映在泥濘的軍旗上——那麵殘破的旗幟,此刻正被雨水裹挾著,沉入滿地狼藉的血泊之中。
雨簾漸稀時,明驍承望著天邊翻湧的魚肚白,喉間腥甜混著雨水吞咽下去。他扯下染血的護腕纏住斷劍,指尖觸到袖中密信——枝州留守的虎符紋章硌得掌心生疼。
"傳令!放煙!枝州留守駐軍增援!"他揚聲對副將吼道,餘光瞥見立淵倚著陌刀喘息,染血的黑發黏在蒼白的臉上。那道鎖骨處的傷口仍在滲血,卻被他用撕下的衣襟草草纏住,倒顯出幾分狠厲。
太子忽然低笑出聲,笑聲混著遠處未熄的火舌,驚起幾隻盤旋的夜梟。他從靴筒抽出張泛黃的輿圖,指尖劃過望雲山外蜿蜒的山道:"賢王怕是忘了,老子早就把這畫得清楚。"他故意將"早就"咬得極重,看著明驍承的臉色瞬間煞白。
明驍承攥緊斷劍,劍鋒在泥濘裡劃出暗紅痕跡。他望著穀中橫七豎八的屍體,潯州軍的戰甲與夏軍的披風糾纏在一處,忽然揚聲道:"太子可願議和?你我即刻退軍,夏國精銳回防枝州,望雲山就此封山。"
"議和?"立淵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染血的手掌在輿圖上印出掌紋,"賢王拿什麼做籌碼?"
"自然是太子殿下的性命。"明驍承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縮,"還有你這殘軍——夏軍雖折損過半,但若困守山穀,潯州軍怕是也討不了好。"
立淵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驚得樹梢殘雨簌簌落下。他扯開染血的衣襟,露出肋下那道長疤,傷口處皮肉翻卷,卻不見半分懼色:"賢王倒是自信。可你忘了,老子有援軍。"
話音未落,遠處山道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西州軍的戰旗刺破晨霧,王鎮山的長槍在朝陽下泛著冷光。明驍承望著那戰旗,忽覺後頸發涼——三千!三千西州軍。
立淵拄著陌刀站起身,刀尖挑起明驍承跌落的半截披風:"既如此,便讓賢王見識下,誰才是望雲山的主人。"他抬手抹去嘴角血沫,染血的手指指向穀口,"西州軍聽令!破陣!"
明驍承握緊虎符紋章,望著晨光中重新列陣的潯州軍,他將斷劍在披風上蹭去血水,對身後副將低聲道:"傳令,盾兵在前,鏈錘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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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漸散,兩軍鐵甲碰撞的聲響驚飛滿山寒鴉。潯州軍與夏軍再度交鋒,血珠混著未散的雨霧,在初升的朝陽下映出詭異的虹光。
王鎮山的西州軍如銀甲洪流撞入夏軍側翼時,明驍承聽見自己後槽牙咬得發疼。陌刀與鉤鐮槍交錯的寒光裡,夏軍鏈錘手的鐵索因濕滑頻頻脫手,染血的軍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地上的則被踏作泥塵。
"中軍後撤!退出望雲山!"明驍承揮劍劈開飛來的流矢,斷劍刃口崩裂的火星濺在臉頰,灼得他眼眶生疼。身後副將被陌刀劈中肩甲,慘叫著栽進泥坑,猩紅的血沫混著雨水濺上他的靴麵。
立淵斜倚在一旁的斷槍旁,看王鎮山的騎兵將夏軍殘部逼向穀口。西州軍的戰旗刺破晨霧,馬蹄踏碎滿地焦土,驚起的寒鴉群遮蔽了半邊天空。他扯下染血的束發繩,任長發披散在肩頭,蒼白的臉上卻浮起病態的潮紅。
"將軍且慢。"立淵抬手攔住王鎮山揚起的長槍,指腹擦過肋下仍在滲血的傷口,"夏軍已不足萬人,窮寇莫追。"他望著明驍承遠去的背影,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落在陌刀的火焰紋上。
王鎮山收住長槍,望著漫山遍野的屍體皺眉:"可潯州軍折損近半,西州軍也..."
"就地紮營。"立淵打斷他的話,聲音突然沙啞如破鑼。他踉蹌著扶住身旁的軍旗,卻見那麵潯州軍的戰旗早已浸透雨水與血水,在晨風中沉甸甸地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