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張世平頂著倆碩大的烏青眼圈,活像被吸乾了精氣,走路都打飄。
林胡湊過去,一臉促狹:
“喲嗬!張小道長,昨夜跟彪子‘操練神功’折騰得夠嗆啊?這腰……還直得起來不?”
驛所裡幾個小旗互相擠眉弄眼,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張世平連瞪他的力氣都沒了,有氣無力地哼哼:“唉喲……貧道這把老骨頭……”
楊德彪也是一臉倦色,卻麻溜兒地湊上去:“師父您快趴下,徒兒給您鬆快鬆快筋骨!”
“無量……那個天尊,免了免了!”
張世平趕緊擺手,像趕蒼蠅,
“你趕緊扒拉兩口飯食,接著去練你那《誅邪鎮魔功》才是正經!”
李正峰道:“道長若實在乏了,便歇著?我帶林胡往北邊探探路。”
張世平強撐著一股氣:
“不妨事,貧道在馬背上也能打個盹兒補補魂兒。”
“這也能行?”
林胡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
李正峰將封禁祭場的事仔細交代給楊德彪,三人連早飯都顧不上細嚼,胡亂揣上幾個冷包子便翻身上馬,一路向北疾馳。
駿馬跑跑停停,約莫半個時辰後,李正峰猛地一勒韁繩,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比鍋底還青。
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個炊煙嫋嫋的大村落!
少說也得有七八百戶人家!
張世平撚著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故作高深:
“書生案相關之人,多半與村裡尋常莊戶牽扯不深。咱進去打聽,一問有無讀書人,二問有無生麵孔,如何?”
三人策馬進村。
一個扛著木棍、衣衫襤褸的老頭兒,盯著他們身上的玄鏡司官服,眼珠子瞪得溜圓,突然“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在了路中央!
李正峰心頭一喜——有戲!
他翻身下馬,快步上前:“老丈快快請起!行此大禮,折煞本官了!”
老頭兒慌得舌頭打結:
“大、大人可是玄鏡司的青天大老爺?小的……小的在縣城趕集時見過您這身官服!”
李正峰笑容和煦:
“正是。老丈有何冤情,但說無妨?”
那二十三個書生失蹤的線索,才是重中之重!
老頭兒卻“噗通”一聲又撲了上來,跟塊滾地石似的抱住李正峰的腿,磕頭如搗蒜:
“青天大老爺救命!活神仙顯靈喲!老漢撞邪了!”
老頭兒蓬頭垢麵,破衣爛衫,往前一湊,一股子濃烈刺鼻的老牛臊味兒直衝李正峰鼻腔。
他抖得如同秋風裡的落葉:
“老爺,神仙!救救老漢吧!叫個路魍纏上了!它要拉老漢去當替死鬼,它好奔地府投胎享清福咧!”
李正峰急得直跺腳:
“林胡!你留下聽他細說!張世平,隨我繼續向北!”
老頭兒一聽“北”字,扯著破鑼嗓子嚎得更響了:
“大老爺!去不得啊!北邊!北邊就有那催命的路魍!”
路魍這玩意兒,不像吊死鬼、餓死鬼那般常見,算是個稀罕邪祟。
專在荒僻岔路口、古道舊徑上滋生,尤其鐘愛那些出過橫死冤魂的地界。
本事不大,頂天也就個七品修為,卻最擅惑人心智、引災招禍。
白日裡藏得深,頂多用些障眼法讓人鬼打牆;
可一到陰氣濃重的時辰,它就能隱隱現形,蠱惑人心,誘人自己往絕路上走,或是引來些懵懂野獸、失控車馬,借刀殺人,好收那枉死者的魂魄滋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