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被連拖帶拽地請來,到了門口卻兩股顫顫,畏縮不前,死活不敢進這剛鬨過鬼的凶屋。
林胡見狀,直接亮明身份,聲如洪鐘:
“老丈莫怕!我們是玄鏡司的!屋裡這位,就是咱玄鏡司嶺南郡的千戶大人李正峰!“
“你把心放回肚子裡進去!就算裡頭藏著個吃人的惡鬼羅刹,在咱千戶大人麵前,也得乖乖趴著!”
“千…千戶?”
村長懵了。
他一輩子困在這山旮旯裡,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太爺,千戶?
那是啥?聽都沒聽過!
隻覺得腿更軟了。
他身後一個有些見識的漢子忙攙住他,壓低聲音急道:
“二叔!是京城來的玄鏡司大老爺!比縣令老爺還大!快進去吧,官老爺問話呢!怠慢不得!”
兩人被半推半搡弄進屋,腿一軟就要跪拜,李正峰伸手虛扶起村長:
“老丈莫要多禮。本官問你,這屋裡為何砌了這麼個古怪的大炕?結實得不像話。”
村長也一臉困惑,對著那大炕左看右看:
“對啊…牛鵬家咋弄這麼個大炕?跟個墳包子似的…”
那漢子一拍腦袋,笑道:“二叔你忘啦?牛鵬哥搬走前,不是請了村裡壯勞力和城裡來的幾位官差老爺吃酒嗎?”
“開席前,他就先讓大夥兒挑了最好的青磚條石,把裡頭那張祖傳的紅木大床整個兒…嚴嚴實實地封了起來,砌成了這個大炕!可費勁了!”
村長恍然,懊惱地拍著腦門:
“哎呀!對不住官老爺!老漢老糊塗了,把這茬兒忘得乾乾淨淨!該死!該死!”
李正峰追問:
“他把床封在裡麵?所為何事?”
漢子道:“哦,牛鵬哥說那床是祖傳的老物件,金貴得很,搬家路途遙遠帶不走,怕留在空屋裡被賊人惦記順了去,就用上好的磚石砌個炕藏起來!說這樣結實!”
李正峰搖搖頭,眸中寒光一閃,揮手道:
“喊人,砸開它。”
“啊?”
漢子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村長推了他一把,急道:
“啊什麼啊!大人吩咐了照做!快去喊人!帶上家夥什!橫豎拆個炕的事兒!”
他雖記性差,人情世故卻精,隱約猜到了緣由,聲音發顫,
“大…大人,是不是那鬼…跟下麵這床脫不了乾係?”
“砸開便知分曉。”
李正峰語氣冰冷。
林胡湊到張世平身邊,低聲問:
“道長,這床還能招鬼?啥邪門木頭?槐木?養魂木?”
張世平看了眼李正峰,又盯著那異常厚實的炕體,搖頭道:
“這鬼,怕不是被床引來的。是被人心引來的。”
村裡漢子有的是力氣,很快扛著大錘、鐵鎬、鋤頭湧進來。
可這火炕修得異常結實!外麵是厚實的青磚,裡麵是打磨過的石板,中間還澆了糯米漿拌的黏土,硬得跟鐵坨似的!
叮叮當當忙活半天,火星四濺,隻砸下些碎屑,連條大縫都沒開。
林胡看得不耐煩了,一把奪過旁邊漢子手裡的大鐵錘,掄圓了膀子,吐氣開聲:
“嘿!都給老子閃開!”
“哐!哐!哐!”
幾錘下去,如同砸在鐵砧上,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落下!
半邊炕牆硬生生被砸得向內塌陷,露出裡麵黑黢黢的空間!
村裡人看得目瞪口呆,舌頭打結:
“謔!好…好一把子降龍伏虎的力氣!”
“這身板,這力氣,犁地能頂三頭…不,五頭牯牛!”
“他不當官去種地,老天爺都得賞他個金飯碗!不,是金犁頭!”
林胡三兩下扒拉開碎裂的磚石,露出裡麵一張雕工繁複、用料厚實的實木大床,隻是被磚石擠壓,邊角有些破損。
李正峰點點頭,目光如電。
林胡和彭誌上前,合力抓住厚重的床板邊緣,肌肉虯結,猛地發力!
“嘎吱…轟!”
床板被生生掀開!
陳笑立刻舉著火把湊近,橘黃的火光猛地照亮了床下的空間——
床板下,竟是塞得滿滿當當、層層疊疊的嶄新棉被!一股陳腐的黴味混合著難以言喻的怪味撲麵而來!
掀開那些被褥,一具蜷縮扭曲、枯槁萎縮、麵目猙獰的屍首赫然顯現!
皮肉緊貼骨頭,眼窩深陷,嘴巴大張,仿佛在無聲地呐喊!
那陰冷的鬼魂氣息,便濃烈地附著在這具淒慘的屍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