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大府城門,
那頭目單膝點地,抱拳道:
“卑職城巡衛官古田,見過千戶大人!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禮!”
李正峰收回印信,嘴角掛著和煦的笑:
“古大人客氣,諸位請起。本官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不知大人可否遣個兄弟,引我等去駐點落腳?”
古田抱拳,聲音平板無波:
“大人恕罪!卑職及麾下弟兄肩負城防重任,寸步難離,實難從命,大人還是另尋向導吧。”
李正峰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他剛才夠客氣了吧?茶水錢都省了!
這古田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巡城小官,竟敢如此不給堂堂千戶麵子?
連個指路的都舍不得派?
嘖,這廣大府的水,怕是深不見底,能淹死龍王!
林胡當即炸了毛,怒喝:“大膽!好生倨傲!”
古田腰彎得更低:“請大人責罰!然卑職確實……”
“古大人言重了,”
李正峰笑著截住話頭,仿佛剛才僵笑的不是他,
“恪儘職守,理當褒獎,倒是本官唐突了。”
古田又行一禮:“謝大人海涵。千戶大人若無他事,卑職告退,繼續巡城。”
說罷,板著一張活像欠了他八百吊錢的臉,帶隊揚長而去。
林胡用馬鞭撓著下巴,嘖嘖有聲:
“李爺,道上開盤口那幫孫子眼光賊啊!您在這兒,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瞧瞧,連個巡城的蝦米都敢給您甩臉子!”
鄭雅婷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或許……他真是恪儘職守呢?”
眾人目光“唰”地一下全釘在她臉上。
她嚇得一縮脖,小聲補充:“李爺方才……是這麼說的……”
李正峰抬手,不輕不重賞了她一個清脆的腦瓜崩:
“真恪儘職守?派個手下,或隨便抓個路人給咱指個方向便是!他偏不,這分明是沒把我這千戶放在眼裡!”
鄭雅婷摸著腦門,恍然大悟,隨即一臉同情地安慰道:“沒事,你彆難過。”
李正峰:“???”
我難過個錘子?
我這是氣!
鄭雅婷卻認真道:“我去幫你問路!這兩年我找人問事可有經驗了!”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像隻受驚的兔子般蹦蹦跳跳,真就逮著路人去了。
她生得嬌憨甜美,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兒,瞧著就討喜,三言兩語就問出了玄鏡司駐點所在。
自覺立下汗馬功勞,挺起胸脯,得意地招手:
“跟我來!知道怎麼走了!”
幾個大老爺們齊刷刷咽了口唾沫,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那挺起的胸脯晃了晃。
李正峰老臉微熱,有些心虛地偷瞄旁人反應,卻見陳笑也在尷尬地偷瞄自己。
再看林胡和彭誌?
那倆貨看得光明正大,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純純的色中餓鬼!
張世平在一旁撚著胡須,無聲地搖頭嗤笑:一群俗物,紅粉骷髏罷了,不堪大用。
待到那所謂的玄鏡司駐點門口,連鄭雅婷也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艱難地扭頭看向李正峰,眼神裡充滿了……
一種想安慰又不知如何開口的衝動。
這駐點,忒他娘的破敗了!
位置偏僻得鳥不拉屎,建築簡陋得風吹就倒。
一圈黃泥巴牆歪歪扭扭,圈著兩排低矮廂房和一座仿佛隨時要散架的三層小木樓。
李正峰恍惚間,仿佛一腳又踏回了數月前,初到安海縣東明鎮當小旗時的光景——那會兒住的地方都比這兒強點!
“人生如棋,兜兜轉轉,又回原點?無量那個天尊。”
張世平稽首,語氣裡帶著點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玩味。
李正峰喃喃自語:“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小旗?”